(上)
“糖~葫芦……”
“炊饼……又香又甜的炊饼……”
“代写家书……哎,这位公子,你要人代写家书吗?”
天已经很冷了,六合城里集市上的叫卖声却是此起彼伏,好生热闹,一位身着白色裘衣的人被一个中年模样的书生叫住了。
“不用。”白裘客淡淡地说道。走到旁边的炊饼摊前停了下来。
“两个炊饼。”
“好嘞……”,小贩高兴地从铺盖下取出两个炊饼:“您拿好,两文钱……谢谢大爷!”
“哎……”,旁边的书生惺惺地坐了下来,“再不开张,今晚怕不是要饿死咯……”
白裘客微微侧目,走了过来,“可否借文房四宝一用?”
“哎,这位相公,这可是我吃饭的家伙,不能随随便便借人的!”书生说道。
“够吗?”说罢,一大锭银元宝从白裘客的袖袍之中飞出,稳稳的落在书生的手上。
书生瞪大了双眼:“够……但是太多了……”
方一抬头,白裘客人已经走远,笔墨纸砚也已不见。突然间觉得袖袍被人扯拽,熟悉的一伸手,从身后牵出一个蓬头垢面的小男孩来,身上的白布袍已经被补丁爬满,但是乌黑的脸上眼珠子依然清亮而有神。
“爹,我饿了……”,小男孩盯着书生手里的银锭。
“小风,乖……这个咱不能要,爹这里还有些银子,你去把这个还给刚才那个伯伯。”
小风略有犹豫。
“听话,快去!就是那个穿白衣服的伯伯……”
“哎!”拿着银锭,小风哈了口气搓着手,一边踉踉跄跄地往前跑去。
话说白裘客这里,脚步轻快,已经快出了集市,忽而感觉身后有个急促的脚步声正在靠近,刚一警觉,右手探进衣袖,却又空手拿了出来,任凭来人靠近。
白裘客衣袖往下沉了一沉,一回身是一个没见过的小男孩。他这一回身略有些急促,结果小男孩一个趔趄跌进他怀里,小手害怕的一抓,却扯出了裘衣内衣服的一角,乃是一件夜行衣!
“大伯,爹让我来还你东西……”小风怯生生的说,见眼前的这位大伯微笑地看着自己,小脸蛋越发的红了。
“不用,我拿了你爹的东西,这是报酬。”
“嗯……可是……”
还没等小风说完,白裘客一把把他抱了起来,脚下轻轻一垫步,闪进了旁边一个满是竹篙的巷子里。
“噤声!”
哪里需要叮嘱,小风早已噤若寒蝉了。躲在一片竹篙后面,但见得外面跑过一队金盔金甲的士兵,铿铿锵锵的声音整齐划一,簇拥着一匹高头大马的将军,正是那蓝将军,蓝飞鸿!与之并驾齐驱的还有一个衣着华贵的白面太监,双目紧闭,脸上爬满了皱纹,以至于让人分不清哪里才是他的眼睛。
“你看他根本没看路哩!”怀里的小风突然说道。
白裘客立时伸出两指封住了他的小嘴。
“黄翰!”说这话的时候白裘客不禁攥紧了拳头,却又感觉触到了什么冰凉的东西,一低头发现小风正双手握住了他的拳头。小眼睛眨巴眨巴。他的心头也仿佛有什么温暖的东西被触动了,渐渐松开了手。
“打今儿起,六合城封门三日!凡见过告示上所画的通缉犯的人,立即前往衙门报告,重重有赏,不过但有包庇犯人者,与之同罪,立斩不赦!”集市口不知何时已经有兵士张贴了榜文,上面画的赫然就是昨日“天星院”失窃案中出现的黑衣人!
“好像丢了什么不得了的宝物!”
“我跟你说,这是我在‘天星院’当差的连襟告诉我的……”小巷旁的茶摊上,两个汉子小声的窃窃私语:“‘天星院’的‘天机阁’丢了‘天机重宝’!”
“‘天机重宝’是什么?”
话音传到白裘客和小风这里,小风突然间看了看远处榜文上的画像,又看看白裘客的脸庞,刚准备说什么。
“嘘!我们的秘密。”白裘客轻声说道。
“没问题!”小风明白了什么,方欲接着问,腰间的铃铛忽然响了起来。
白裘客低头一望,看见铃铛,大惊,“你怎么会有这铃铛?”
“是爹爹的~”小风立马说到。
“糟了!”白裘客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情。
“小风你在这里啊……”不知何时,书生也来到了小巷口,手里正拿着另外一串铃铛,只不过,小风的是红绳,书生的是蓝绳。
“相公你……哎……”发现了白裘客的书生还没说完就被他一把拽了进来,只不过已经晚了。
一个人影渺无声息的出现在了巷口,“公子凤慢走!”说话者何人?乃是刚才马上的白面太监,朝廷里最神秘机构--凤鸣渊的掌舵人——黄翰。凤鸣渊是什么机构?凤是雌性的神鸟,自然只有国母才能以此为喻,黄翰和当今皇后的关系可谓众说纷纭,在此暂且不表。
“这‘日月星汉铃’可是上古神器,得其一无甚作用,两者皆得,则所持者无论分离天涯海角,亦能心有灵犀,相互导引,甚至听说即便穿越太虚,纵贯古今亦不在话下……”
“别废话……”,白裘客,也就是黄翰口中的公子凤咬牙说到。
“哟,凤小子,你我也有多年未见,怎么一见面就对奴家这般冷淡,你难道忘了当初你的爹娘是怎么……”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睛依旧是紧闭着。
“你是瞎了吗,爷爷?”小风突兀的一句话,令黄翰一怔。书生也大惊失色,立即一拉小风,公子凤则是一手抓住他们两人往身后用力一拽。
“小畜生找死!”黄翰忽然发难,双眼蓦地一睁,顿时间金芒大盛,明明是白天,四周围的天色竟然暗如黑夜。原本藏在袖袍里的一只手猛然伸出,向身后猛然一拉,挡在小巷口的十数根粗壮的竹篙子登时被切成碎屑。原来不知何时,这黄翰已两指成剑,指尖剑气纵横,化为千丝万缕的丝线,在“白夜”下金光闪闪!
公子凤一手挡在小风父子和黄翰之间,不知何时黄翰身后和巷子深处已然涌进了无数金甲士兵。蓝飞虹也手提一把朴刀从巷后冲了过来。
(下)
“都监大人且慢,待我报了与这小子的一剑之仇!”蓝飞鸿嘴上说着,还不待黄翰发话,已经提刀冲将上来。他身材魁梧,朴刀的体积比之偃月刀也犹有过之,在这狭窄的院子里本以为行动不便,没料到这厮竟然将刀刃硬生生插进墙体的砖石之中,像一头红了眼的公牛,要把大地踏裂一般冲了过来。
眼见得形势迫在眉睫,公子凤立即转头对书生说了一句:“抱住他!”还没待得书生抱稳小风,就将一股绵软的力道贴在了他腰间,单手运劲,抓住腰带轻轻一提,便将二人送过了三米来高的院墙。紧接着就听见小风在空中大喊一声:“大伯小心!”
朴刀烈烈风声裹挟着墙体的碎石破墙而来,公子凤微一侧身,非但不躲闪,反而袖袍无风而鼓,顺着碎石飞来的方向罩去,右脚向后跨步,左脚贴地画弧,一边将碎石尽数收入衣袖,一边打了一个圆转。待到不紧不慢地停住身形,已从衣袖中流出了不少已经化作齑粉的沙石。
“呵呵呵,凤小子长本事呐!”黄翰阴阳怪气的笑道,方才他已停了手,却发现眼前这个人的功力已不是当年可比,对蓝飞鸿一摆手道:“你不是他的对手,退下!”
“不行!今日不报此仇,我枉为……”话音未落,整个人突然向后猛地飞了出去,把一队士兵撞的七零八落,原来所站之处,黄翰赫然出现,弓步出掌,掌前空气也仿佛变得灼热,更让人惊叹的是,黄翰本人仍站在巷口,微笑地看着公子凤!
“飞火流云掌!”公子凤一甩衣袖,右手一柄柳条般的软剑陡然出现,打散了身旁黄翰的残影,左手愤怒地攥紧了拳头。
“没错,飞火流云第三式,奔流到海!你家的独门绝技……啧啧,你也不差嘛,我说三年前皇宫里这凤栖剑怎么就没了踪迹,原来被你这小贼盗了去。”
“这是我娘的!”公子凤说罢忽地一抬手,剑尖直指黄翰,目光如炬,摄人心魄!然而就在这时,却突然注意到黄翰眼神越过自己,往一旁使了一个眼色。一瞬间明白了什么,身后蓝飞虹已经破门而入,闯进了院墙之内!
“不好!”公子凤低吟一声,欲循墙而上,身旁却传来了凌厉的剑气破空之声和黄翰那尖细的呼喝:“凤江流,你的对手是我!”
公子凤原来叫“凤江流”!这集市小贩本与凤江流无关,然而那小娃和他们父子身上的‘日月星汉铃’却告诉他,绝不能让他们落入黄翰之手。当即使出了以气御剑的绝技,凤栖剑凌空而舞,刹时间只听见“当啷”两声交锋,已经冲破了黄翰的两道剑气,并且势头丝毫不减,随着一声清唳的划空之声,直刺黄翰的眉心!那黄老太监也不甘示弱,十指连动,无数剑气像密集的蛛网一般挡在了他的面前。然而凤栖剑却宛若武林高手鲤鱼打挺一般腾冲而起,在空中如丝带一般拐了一个弯,往院墙直冲而去!
院子里蓝飞虹已经一手抓住了小风的衣服举过头顶,而书生已然瘫坐一处院墙下动弹不得,嘴里却仍然咒骂道:“你这个混账狗官,狗熊,狗畜生”,小风也疯狂地挣扎,一张口咬了蓝飞虹厚厚的手掌一口。
“呸!怎么这么臭,大叔你上完茅房没擦屁股吗?”这一句不知是一个九岁孩子的天真还是戏谑。
“嗨……你个小兔崽子”方一抬手,却见得院墙似有不对之处,到底哪里不对呢?但见得墙体突然出现一条裂隙,漏出一道金光,还不待蓝飞鸿反应过来,紧接着院墙轰然崩塌,有数十支飞箭,不,是数十把凤栖剑如离弦之箭一般飞向自己!
“哎哟我的个娘亲……”蓝飞虹一撒手丢下小风,横移撤步,一息之间整个身躯硬生生往左平移了十公分。剑尖贴着鼻子飞过,又是一个回转,数十把剑在小风周围旋转,仿佛金钟罩一般把他护在中间。
“万剑穿云……灵剑十杀……你是“白云老头”的弟子?”院墙外黄翰微微退后一步问道。
……
“‘白云剑仙’的之名讳,岂容你这狗太监胡言乱语!”刚喘过一口气的书生竟然搭话了。
“你是个什么东西?!”黄翰生平最讨厌别人叫他太监,更别说是‘狗太监’!恶狠狠地瞪了书生一眼,一道无形的剑气毫无征兆的贯穿了他的胸膛!
“爹爹!”小风失声惊呼!
凤江流也为这突如其来的一剑大惊失色,脚下顿生疾风,欲冲向书生。
“先顾好你自己!那‘糟老头’再厉害,今天也救不了你!”黄翰退回的一步又踏了回来,双臂大开,手掌霎时间生出无数幻影,指尖的剑气犹如七月的狂风骤雨一般铺天盖地而来!凤江流已经手无寸铁,难道真要以这肉掌来对上这霸道的杀阵?
突然间他回望一眼小风,没人看见他手中何时出现了一副画卷,正是从书生的摊子上拿来的空白宣纸,宣纸上此时却有一把古朴的水墨长剑!一道闪电过后,赫然被凤江流握在了手里。拔剑,挥剑,一气呵成,一道黑色的冲击波,从剑刃激射而出,一瞬间就冲散了黄翰的剑气,冲出了这广阔的城郭,冲出了长城内外,冲出了古老的星球!没入茫茫的宇宙银河之中!
凤江流带着小风和书生消失在被冲击波撕裂的空间裂口之中。末了他恍惚间看见一个紫衣的仙女从天而降,一手拖着黄翰,一边吟道:
“‘淬心’出鞘,日消月隐,灭天绝地,山河重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