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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子曰洒家

在这样的季节,总会被别人歌颂,歌颂到让你万籁俱寂。也尽管不愿意承认,我还是在感受里喜欢这个季节,美的糟粕全无。风吹在人的周身爽意浓浓,就连楼下种着的石榴都想要亲昵秋风的抚摸,臃肿的想要炸裂开来。用手轻捏一下,微凉的触感由指尖传入心底,把手收回来,那浅浅的触感依旧在头脑里留下痕迹。我这才算真正的感受到秋季带给人除了万物欣喜之外还有那丝丝的凄凉。

面对着自己的生活,我一直保持着相对乐观的态度,仿佛自己就是一个看破红尘的大师一样,大隐于市井之下,审视中带有多许的沉默。周遭的窃窃私语,抱怨,愤慨,郁郁难平狂轰乱炸在我耳边怨声载道,它们总会扰乱你平复的心情下那暗流涌动的逆反基因。

毕竟丰满的理想难以掩饰现实的骨感苍白。就如同打进我工行的那几千块人民币是平时可爱的盒饭一样。从张总的办公室走出来心理是忐忑和纠结的,这感觉就像是秋末的蚊虫叮咬一样,使你控又控不住,躲又躲不了。

窗户外,走廊里,楼道间,厂房内都已经能够闻到大食堂的饭菜香。从办公楼下来绕过楼下的那颗石榴树,就是通往食堂的路。路两旁的栽种的冬青长时间无人修剪,露出的枝叶已经变得杂乱脏污。食堂的门口出,立着一个公告栏,公告栏上贴了很多的宣传画,一排排崭新的厂房,满含成功喜悦走出厂门的领导团队,展示着产品微笑的女员工,气派干净的职工休息室。

但是明天这个时候,在这公告栏上会掩盖住这些可敬的照片,贴上一幅大大的感谢信。中午吃饭的时间车间的工人们一定会看到,吃完饭他们会不会聚在公告栏旁一起议论?他们会不会猜测是谁写的?

这些以后肯定会发生的事,让我不敢去联想,还是期盼着拥有一点侥幸的运气,祈祷着张总会换个人或者车间工人们猜不出。今天食堂的饭菜还是不错,打了一份土豆炖鸡块和一份西红柿炒鸡蛋,小王照旧占好了位置在向我招手,我端着盘子挤开人群,坐下来,看了着这可口的饭菜我却实在没有什么兴趣去吃。

小王喝了口汤,可能是有些热,眨巴了一下嘴,还是把汤放在桌上。

“你知道吗,咱厂子里前几天有个人叫姚强,在车间里面做钳工,这不操作失误,连手指给碾了进去,张总说这是他自己操作失误才把手卷进去的,不能算是工伤,张总说但公司处于慰问,拿出一千块钱当作慰问金,但姚强家不愿意啊那个闹,这才同意给五千。”小王说完端起那碗汤吹了吹才将就的喝了起来。

“对了,张总叫你干什么?”小张喝了口汤满足的问道。

“他让我给姚强写感谢信。”

“啥!”小王像是被汤烫着了干咳了一声,稍微平静了一下问道,“他让你写感谢信干什么?”

我咬了一口馒头说:“说是什么体现员工精神”

小王说:“你以前写过感谢信么?”

我嚼着馒头也是皱了皱眉头说:“我爸写过,小时候调皮迷过路,警察把我找到送了回来,我爸写的感谢信和锦旗送到了派出所。”

小王听完后嘎嘎的笑着说:“那这次你一定要写的情到深处,不然老张可是不会放过你的。”

食堂师傅拉着带滚轮的饭桶一桌一桌地收拾,不锈钢饭盘哐哐砸着桶沿,发出的脆响提醒着吃饭的人们,饭点已过。走在厂房通道的马路上,夏天已过初秋的气温很是舒适,昨天下过的雨水还掘强的躺在坑洼的马路上,一道道雨痕滑过墙壁,墙面上满是深绿色苔藓。

我们找到一块相对干爽的楼道口各自抽着烟,路过装货的卡车发出的轰鸣声,让我心绪不宁,小王仿佛看出了什么弹了弹烟灰说:“我可能到了年底我就不干了。”

我听到小王这么说,有些惊讶,问道:“不是上个月张总刚刚在大会上把你夸了一遍,说你工作认真负责,责任心强,又兢兢业业?”

小王嘁了一声,说道:“有个屁用,是给我涨工资了还是发福利了?”

我抽着烟并没有看着他说:“想好去哪了么?”

小王嘬了口烟若有所思的说:“还没有想好,是在找一份工作,还是自己做点小生意。反正不打算待在这里了,你怎么打算的?”

我愣了下说:“暂时还没有想过这些问题。”

小王笑了笑说:“你天天写这些东西有意思么?”我心理突然刺痛了一下没有答话。

中午规定的休息时间比较长,但整个工厂里依旧嘈杂而混乱,路过的货车卷起的尘土洒在铿锵的路边的冬青上。老黄骑着电动车也是停下了捂了捂口鼻,待货车驶过还没等硝烟过去就跨上电动车朝着我们这边骑了过来。老黄脸色不太好显得有些焦躁,脸颊往下垂,神情绷得紧紧。向他打招呼,一开始可能没听见,但等到离近的时候,他还是看见我们勉强笑了笑,算是回应。

我们有些纳闷,心想这保安经理老黄是怎么了,就顺着他的方向看去,路的终点是工厂的大门。门口聚集了几个穿着蓝色制服的保安,这蓝色制服的保安有几个我认识,那是西厂区的保安,怎么今天到我们这里来了,我和小王也是好奇,就朝着大门走去。

老黄把自行车靠着墙放着,门口保安室窗户上的玻璃不知道什么时间碎了,自动伸缩的门也紧紧闭着。一个左手打着绷带的男人,正站在门口的绿化带上叫嚷着“妈的,要不让我进,我要去告你们!”

我和小王并没有向前去而是向着大门的内侧靠了靠,一个穿着车间工作服的男人,个子不高瘦瘦的,衣服上还有少许的血迹,左手上还绑着一个臃肿的绷带,咧着嘴,指着老黄嚷着,老黄并没有理会他,拿出手机一边打着电话,一边看着厂区内的办公楼。挂了后又看了看保安,“都站在干什么?快把他撵走啊。”说着在兜里掏出遥控器,把伸缩门打开。

一群穿着蓝色制服的保安们冲了出去,男人随手在绿化带里抓了个干硬的泥块往后退着,“我给你们说,恁别过来,在过来我就扔了!”

看着他手里拿着的混凝土块,这泥块可是当初盖建时剩下的风干混凝土,保安们面面相觑,都不敢轻易行动。

老黄则抬起手来指着他说道:“你操作失误,厂子里都不追究你责任,还给你钱,咋的,还不知足,还闹?”

这时小王拉了拉我低声说:“这个就是姚强,你就是给他写感谢信。”我没有理会小王,只是静静的看着。

姚强就这么在门口的绿化带上和保安们对峙着,手里猛的把混泥土块扔了过来,大家都慌乱的躲开,当然极有可能他根本就没有朝着人扔,混凝土块砸在了保安室的墙上,溅起的泥石崩到了一个保安的脸上。

“你妈逼!”脸上被崩到的保安,捡起那块混凝土朝着姚强砸去,姚强一时间没有反映过来,下意识的退了退,脚上被绿化带上的马路牙子绊了一下,身子就往后倒了下去,惹得围观的人哄的一下笑了起来。

姚强一只手撑着地,打算在绿化带中站起来,可身上的工作服被绿化带中的常青树给挂住了,手上打着绷带,使不上劲怎么扯也扯不出来,又使了使劲,下意识的用左手扶了扶,常青树的树枝反弹了一下,打在带有绷带的手上,他疼的喊了一声“操!”疼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像是肚子疼一样抱着打着绷带的手,呻吟着。

这时候正是倒班的时间,轮班的人下班了,自动伸缩门大开,都骑着电动车下班回家,工人穿着制服汇成蓝色的一片,朝着马路上涌动着。

姚强则脱掉被绿化带挂住的工作服,光着膀子站起身来朝着人群喊道:“看看我的手,来,看看我的手,这厂子太黑,恁别在这干了。”

听到姚强这么嚷着,陆陆续续的有人停下电动车朝着姚强这边望着,老黄则在门口拿着扩音器说:“都赶紧下班回家,停在门口干什么,都走!”

停滞的人流又慢慢地流动开了。姚强则举着打着绷带的手朝着人群挥着说:“恁看看,恁看看,看看我的手,这厂子多黑,别干了!”

一旁的保安指挥着下班的人赶快的走,大家看了看还是都默默的走开了,姚强举着手在人群中像个迷路的蚂蚁一样,给这边看看,给那边说着,而大家绕开了他穿过马路。他光着膀子,追撵着着避开的人群,“恁看看,恁看一眼啊!”

涌动的人群又一次停滞下来,偶尔有几个人转过头来看着姚强。这时扩音器的声音又响了老黄嚷着:“走啦走啦!”。人群再一次涌动在也没有停留。

姚强看着渐渐远去的人群,跺着脚:“恁....恁这群人哎!”

他转过身来又一次看向了门口,他的工作服还在门口的绿化带里,他向前走了两步,保安们迎了过来。他低声嚷了一句:“我拿我的褂子!”

穿着蓝色制服的保安们没有让开,他往侧边走了走,保安们随即挡了过去。他又跺着脚,路上的水花溅了起来,“你妈的,恁是不是有点欺人太甚了。”保安们不理会他。他只好退到绿化带边上就这么站着。

姚强站在路边来回踱步,不知所措,抬头看看工厂,又看向马路,眼睛里晶莹莹的蓄满了泪水,可是没有掘强的并滑落。他手臂上的绷带有了一丝丝血红的痕迹。

我有多想走出去看看姚强,可我现在能做的只能是偷窥。老黄骑着电动车走了,可是其他的保安都在看着。姚强光着膀子站在那,身材显得瘦弱又渺小,他踏着坑洼的水窝,想必是冰冷的,他的脚背都弓了起来……他一边走,一边依旧回望着。

我内心五味杂陈再也无心关注姚强,转身向办公室走去,小王搂了搂我的肩膀笑着说道:“这下,你该怎么写,呵呵?”

我莫名觉得心烦,小声回了一句:“你一边去,闭嘴!”

小王有些诧异地瞅了我一眼:“你怎么了?”我不在理会他,径直的向办公室走去。

回到办公室,屋里面很静,只有打印机的声音在激情的吵闹,隔壁张总办公室传来的呵斥声听得很是清楚,“老黄,还想不想干,这点事弄不好?”

听到隔壁张总的声音,连屋里打印机的声音都静止了,大家也都好像在小心的呼吸。

窗外的颜色渐渐暗了下来,只有路边昏黄的路灯在照耀着一切,马路上偶尔还有走动的人影,映在泛着零碎光斑的水洼里。厂区内张总的司机把车停在办公楼门口,听小王说他是去大老板哪里参加宴会,也许他还会回来,也许他还能看到我在这里加班,也许他也会在职工大会上像夸奖自己爱岗敬业。

下了班办公室的人都走光了,我抽着烟,空气被熏染的浑浊和焦躁,此刻就像我的心情一样,整个办公楼也渐渐的沉静。我待在这份宁静中,仿佛时间一下子静止了,从马路上那边传来微茫的汽笛声,听着这声音我有些发愣,电脑桌面上的文档,点开了有关上,关上了又点开,可依旧是空白文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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