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辍学后，在家无所事事。成天浑浑噩噩，虚度时光。有同村的在福建打工，于是我来到了福建莆田。
那个时候，工厂不多。大多数时候都不招男工的，除非有特别的技术，或者特别的关系。
相比而言，我只有一样特别：力气！我找到一个工地做小工的活，一天二十块。能挣到钱就开心，所以我干活很卖力，就是希望每天都能有事做。
几个月以后，终于有了“特别”的关系。给了组长五百块介绍费后，我成为流水线上一名临时作业员。
因为“特别”关系，组长安排我学前帮。师傅是本地一个十九岁的小伙子，志良，一米六五左右的个头，眉毛浓浓的，下嘴唇有点翘。
据说嘴唇厚的人不善言辞，我认为对，又不对。每次因为鞋子的原因，组长过来找他时，他都会跟组长争论半天。中间休息时，他跟本地同事之间话可多了。
如果我哪里没做好，他会很大声说我。每次我都会一声不吭地看着他，听他说。因为我很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看着我真诚的样子，他马上就会露出笑容。同事们都说，原本脾气暴躁的他，对我跟对别人不一样。
因为我刚学，经常有返工的，要拿到前面重新刷胶，过两道烤箱了再前帮。
刷胶的是个江西的姑娘，留着长长的辫子，一对大眼睛。给人印象最深的就是她那象红苹果样的圆圆的脸。
我不知道称江西人老表，是什么来由。我刚进公司，不知道她的姓名，又不好叫小姑娘老表，我就叫她表妹。
一来二往，跟她就熟了，我们之间话也多些。人，有时候很奇怪。明明内向的我，变得话多了起来。
时间长了，知道我们线上还有江西女同事。不知道啥时候开始，改叫她“小表妹”了。
做PU鞋，鞋面会有报废的。隔着两个烤箱，我伸出手，先比划一个数字代表号码，后比划一个数字代表需要补放的数量。每次她都能准确无误地明白我的意思。
当然这是提前说好了的，同事们都笑说我们有默契。
有段时间，她请假回家了半个月。需要补鞋面时，只有到前面去说。同事大姐笑话我说：“你小表妹回家是相亲，你怎么办？”
“我……”我有点结巴了。没有思想准备，没想到她们会开这样的玩笑。
“我多了个亲戚呗。”
我有点慌不择言。连我自己都听得出来，那语气有股浓浓的味道。
【二】
“小表妹”回来上班第一天，我没有用手比划，直接走上去的。她还是穿平时那件暗红格子绒衣，早上刚洗的秀发，还没完全干，有种诱人的香味。
我心里有点暗喜，她不是回去相亲。我的经验告诉我，上班第一天，都会穿新衣服，除非没买。
果然，我猜的没错。当我开玩笑问她，是不是要请我们吃喜糖时，她说家里有事回去，江西回去很方便。说这话时，那个苹果更红了。
那时下班没啥娱乐的，幸好我们只有星期六晚上不加班，不至于那么无聊。
有天，志良突然问我喜欢听《杜十娘》吗？
小时候，看过《杜十娘》这部电影，还有点印象。但没听过歌，甚至不知道有首《杜十娘》的歌。
志良听我说完，跟我说这首歌很好听。“小表妹”磁带，可以借来听听。
“我怎么听啊？”
他笑着说：“你可以借过来，我听两遍了，单放机拿给你听啊。”
“小表妹”拿了两盘录音带给我，我拿给了志良。除了《杜十娘》，还有《潮湿的心》。
我就象是个中间过度者，左手借过来，右手递过去。现在想来，那时真傻，志良肯定注意“小表妹”很久了，不然怎么会知道她有录音带呢？
有天上班时，我无意中说出快过生日了。志良说一定要庆贺一下。
那天是星期六，早上一上班，志良递给我一个盒子，并祝我生日快乐。从外包装看出是单放机，贴的打码价185元，让我有点意外。
我们上班一个月两天休息，除了星期六，其它每晚都加班到十点，一个月才六百多块钱。这个生日礼物，要花费近十天的工资，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
一天我都沉浸在兴奋和忐忑中。他是我师傅啊，平时对我很照顾，就算送礼物，也应该是我给他送。何况对我来说，还是那么贵重。
一下班，志良说带我去一个地方。他为人处事，总有点出人意料。比如外人眼里脾气暴躁的小男孩，无缘无故对我这么好。
看志良神秘兮兮的样子，我只有跟着。他带着我来到一家好象是餐馆的地方。至所以说好象，是因为这里更象是一般住户。对，就是一家人家，我们是在后门，我看见几个人在厨房忙碌着。
应该是提前预订好的，志良用本地话跟其中一个人说了几句什么，我也听不懂。只见那人从屋里搬出一张小桌子，就放在后门口的大树下。又很快端出几个菜，拿出几瓶啤酒。
志良自己进屋搬了两个凳子，给一个我，说坐下喝酒吧，这里安静。一切都只能听他的安排，我就象是个没有思想的木偶。
志良能喝，我们喝得很高兴。平时一瓶啤酒都喝不完，那天晚上，我竟然喝了两瓶。他喝的比我三个还多，但他没喝醉。因为六瓶酒下肚，他还说想喝。我感觉自己也没醉，因为我也还想喝。
我说，这酒，喝得太爽了！志良说，这酒喝得太舒服了。后来他还说，他喜欢“小表妹”。不记得他最后是否还说过什么话，也不记得我还说过什么话。
只记得，他指给我回去的路，看着我走到路口。我回过头时，看到他，转身进了我们喝酒屋后对面那家的大门。
我们是在他家屋后一家餐馆喝的酒。
【三】
自喝酒之后，鞋子做得越来越好了，返工的也少了。我也没有再上去找过“小表妹”。
又是星期六。快下班时，志良让我叫“小表妹”一起出去吃饭。我心里有点凉凉的感觉。
趁排队打卡时，我快速走到“小表妹”跟前，对她说：“在厂门口等你，一起外面吃饭。”她看着我愣了一下，好像感觉有点意外。
“好，等我一下，我先去洗个头再出来”
那天，我一瓶酒没喝完。志良也没喝多少。
吃饭后，志良提议到公园去玩。那个公园听说很大，很好玩。我一直都想去玩，只是没有时间。
但我借口喝酒了，有点头晕，不去。自然都没去。
可能的确是有点醉吧。第二天星期天，放假。不用上班，我睡到下午才起来。
听说星期天中午，他们在外面吃饭。是另外一个同事叫的“小表妹”。晚上，去公园玩了。只有他们两个人去的。
再上班，鞋子竟然做的更好了，几乎没有啥返工的。
又过了两个月，朋友介绍我去江苏新建的一个厂去上班。我们是在福建招工调过去的。那厂每天八小时，星期天休息。工资、福利待遇都比福建那边好很多。
走时，我带着志良送给我的生日礼物。没跟他打招呼，也没有向“小表妹”告别。
可惜的是，没多久，单放机被偷了。
好几年以后，有机会去莆田。我特意找去了志良家，在客厅跟他家聊了会。那会儿，马上要中午了，“小表妹”正在厨房给孩子做饭。
后来，再也没有机会见面了。也忘了留下联系方式。
现在，他们应该过得很好吧！
无戒365训练营第二十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