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葬礼，说不出的再见

本周，参加了一场葬礼。一个“老”朋友突然的意外离去了，除了震惊、不敢相信和深深的遗憾以外，最感慨的其实是一代软件人所面临的迷茫未来。

上周五一早，听到噩耗，一个以前的同事老程前晚突发意外——加班到午夜，站起时突然摔倒，后脑勺撞到桌角，送医后不治身亡。听到这个消息不禁愕然，因为这位同事可以算是我们这批人中的“教父级”人物，这样的离世实在让人不值。

老程是台湾人——虽然他祖籍是浙江人——年轻时在美国留学拿到了名校硕士学位，还曾经为著名的IBM这样的IT巨头服务，也在有名的咨询公司任职，后来回到台湾工作和生活，直到20年前。

40多岁时，老程或许是不甘心平静的生活，也希望能够用自己的专长来一次“二次创业”。他选择了大陆，回到了自己父辈的故乡——浙江。

20年前，中国软件行业高端人才稀少，特别是拥有海外软件巨擘从业经历的高端人才，更是少之又少。老程来到国内，很快成了香饽饽，被我的老东家高薪聘任，委以重任。而老程也不负众望，很快用他丰富的经验和忘我的工作打下一片天地，成为了众多软件后辈的“导师”、“教父”。

不过，软件行业从来都是“聪明人”的“游乐场”。一帮子年轻后辈，很快就学会了老程的各种套路，再加上年轻人的冲劲和相互间的合作关系，曾经巨大的经验差距，好像没用几年就抹平了。再往后，老程在工作中也偶有失手，慢慢的他也不再那么高大，那么不可超越。

后来，老程离开了公司，开始了自己的创业。但老程在国内缺少的是人脉和关系，要把一家公司做大，经验和技术有时候没有想象的那么重要。经过了差不多10年的“折腾”，老程又回到了起点——之前的积蓄大部分都投入到创业的公司里，自己还是需要找一家公司去“打工”。

再一次进入职场就不像之前那么风光，无论收入还是地位都已经要不出价格了。不过老程的确是行业中“教父级”的存在，能力和高度不存在问题，失去的只是光环和被赏识、被信任。

三年前，老程跳了槽，找到了一个赏识他、信任他的老板，给他高薪、委以重责。老程心存感激，工作更是兢兢业业。他给老板承诺：三年为公司打造出一个最优秀的软件团队，成为最好的软件工厂！为此，老程也是拼了，年过花甲照样带着一批小伙子们冲，一起加班、一起熬夜、一起为了项目连轴转。

果然，三年后老程证明了他的努力和水平——公司软件业务连年翻番，软件质量越来越好，人员水平也达到了相当高的水平。可就这个时候，老程出了事。

葬礼上，老东家的同事到了很多，大家都为老程可惜，都想着要来送送他。大家聚在一起，都说老程是累的——一把年纪还长期熬夜，这样的意外实在是疲劳所致。

其实，老程是我们这一代软件人的缩影。我们这一代，差不多是中国软件行业承前启后的一代——前一代或成大佬，或功成身退；后一代已经不像我们一样做项目，做工程，他们都是互联网的一代，业务就是软件。我们这一代软件人更像是工人，或者说是“码农”，按照工程的方式干软件，用着陈旧的工具，过时的经验，守着应用软件市场，期望能够一直这样生活。其实，互联网的崛起，改变了技术、改变了市场、改变了模式，更改变了人们的想法。未来，给我们这一代软件人的空间不多，而适应新的环境我们未必有这个精力，所以努力抓住能够抓住的机会，更多的奉献、更多的拼搏，但可以肯定的是，一定会坚持。

人类历史的发展，从农业到工业，从工业到信息业，未来是人工智能的天下。农民没有了土地，或者饿死，或者到城市成为工人；工人没有了工厂，只能去做买卖；现在“码农”如果离开了软件行业，能做的也只有做买卖。因为越往后发展，对于新技术的要求越高，壁垒也越高。而一代人最好的时光所积累的经验，在年纪渐长的时候，发现世界都变了，经验不再有价值了。这时候，“恐慌”和“彷徨”或许是真实存在的吧。

老程的葬礼上，看到的同事几乎都已生华发。当年青春无限、风华正茂、意气风发，如今也都成为成熟而又无奈的一代。未来，世界越变越好，但也越变越远，这一代人还是需要继续去追、去奋斗，因为，“老兵不死，只会慢慢凋零”。

谨以此文悼念老程，愿他一路走好，从此安宁。

真的说不出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