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赫尔辛基认识了"陆焉识"

赫尔辛基机场,转机时间两个半小时。

然而我并不想逛免税店,里面花花绿绿的商品尽管免了税,依旧是承受不起的价格,所以奢饰品这种东西既然买不起,也就意味着用不到,总不能把24块钱的冰淇淋装在24k金的蛋桶里。坐在奢华免税店门口对面的凳子上,看着里面shopping的人们,又看看手机里映出的自己,些许的落寞,些许的孤寂。但是,就在这样一个偶然的机会,我认识了“陆焉识”。

是的,陆焉识,就是那个《陆犯焉识》里的陆焉识。

其实,开始做作了那么多,只是想烘托严歌苓的这个跌宕起伏的拯救了我单调而又无聊的候机时光,并且在我物质追求不得志的情况下,给我喂了一碗好鸡汤。

读引子的时候,我就被开篇的这种大气诙谐的冷色幽默吸引,她笔下荒芜人烟的大草原是这样“荒得丰美仙灵”,并赐予了“一切相生相克、怀抱更迭的生命”。就连祁连山和昆仑山的千年冰雪也隔着这草原“遥遥相拜,白头偕老”。而这样一种赋予生命的形容无非是换一种形式揭示这里的环境之恶劣,我爱她触笔之角度,爱她把开拓那里的人形容成“大群的着衣冠的直立兽来了”,确实,这些直立兽之后做出了对那片大草原以及他们自己都无法挽回的事情。

一个番号为2686,被判了无期的中年男人,这个叫陆焉识的犯人就这样出现在那黑压压的人群中。这个在上世纪中期就会四国语言、会盲写、智力超群的留美博士也这样混迹在犯人中无声无息地悄然登场。我不用再往后看就知道这种故事应当发生了什么,在那个特殊背景的年代,对一个有着超前意识,追求自由不羁的人意味着什么。我不太喜欢看这一类题材的故事,我总是怀着一只鸵鸟的心态回避面对对那些才华横溢的人心灵和身体的摧残和掩埋,让他们身上的知性和儒雅全都成为直立兽眼中的笑话。

可是,我被陆焉识的智慧和毅力折服,三年的牢狱生活让他知道了如何明哲保身,用恰到好处的口吃代替了滔滔不绝的口才这不仅为他争取了察言观色、如何更恰到好处的表达下一句话的时间,也给自己贴上了“普通”的标签让自己归于平常。但他内心并没有沦落,对待肮脏的念头、肮脏的语言可以聋,可以瞎,可以不干扰他。如今,我们总是感叹自己终于还是变成自己讨厌的样子。可是只要你想,总会守得住自己,不是么。

陆焉识同用黑色的眼睛寻找光明的顾城一样,他在自由最不轻贱的年代孤注一掷地追求自由。他准备赴美留学,沐浴自由的生活,炙热的爱情,可他的恩娘用同意和婉瑜成婚“赏给他远走高飞的自由”,于是他用微笑封闭自己,面对“被掐灭的前方未知的爱情“,自古哀莫大于心死,心死莫过于一笑。而他在美国与那个叫望达外国姑娘无疾而终的爱情,让他头一次明白“人的心灵原来有神经,真的会疼”。五年后的归国游轮上,他滚出两行热泪,并不是哭望达,而是他的自由并没有跟他一起坐着游轮回来。

我觉得这并不是一个时代的问题,而是中国一直延续的问题。现在仍有很多人的生活不是自己选择的,而是被接受的。由于名气,接受了一所学校;服从调剂,接受了一个专业;父母安排,接受了一份工作;迫于压力,接受了一段婚姻。不过,值得庆幸的是,有人已经过上了自己想过的生活,有人已经开始选择自己想过什么样的生活。记得王嘉尔曾经说过,人的命只有一条。我们可以被迫接受某种现实,但至少要给自己留有一个选择如何接受的余地。

我很感谢作者,没有让焉识在身体长期不自由的情况下丧失一颗依旧有感情、有温度的心。当时,我已经排队准备登机了,只看到他如何看到小女儿的演出而呜呜大哭,哭得不知身在何方,哭得喝了两瓶高粱酒,吃了一个羊肚都没有结束。我的情绪也随着焉识的长久沉默的爆发而激动,看得我两手冰凉,急切地想知道后来怎么样了。队伍的人越来越少,我第一次祈祷可以慢一点登机,最后我还是不得不终止了他的故事。

当我坐在机舱里看着芬兰铺了厚厚白云的蓝天,我知道在赫尔辛基短暂的停留就这样结束了,但我跟陆焉识的遇见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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