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我的人,或者看过《我是如何从哈工大理工女学霸变成4A资深广告文案的?》长文的人,知道我有过一段时间的长途旅行,成都,就是其中一站。为什么从这里写起呢?因为它是计划中的最后一站,非计划中的第一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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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9月2号,我带着并不高昂的情绪到了成都,当时,我的打算是赶在中秋之前回家。这个时间,距离我出来玩不过一个月,但未来没有着落的不安,让我完全没有继续下去的兴致。
中午,我从重庆到了成都,在网上预定了成都18楼客栈。我看着手机上的旅游攻略,告诉自己,去过了这几个地方,就回家。终究还是怂的,终究还是输给了懦弱。当晚,我就去了文殊院、酒吧街、锦里,但想要草草结束这场不安的旅程的浮躁心情和嘈杂的市井之声里应外合,吞噬了我最后的一点兴致。于是,匆匆走过一遍,便回了客栈。
客栈人不多,客厅里的红色沙发上,有人在看电视,有人在看杂志。我没做停留,径直上了楼去。花间女舍,是我住的女生间的名字,房间布置和名字一样,唯美清新。但越是这样,心情越是糟糕,那些美的东西,仿佛都不是我的。我摊上床,在无声的叹息中,买了回家的车票。
但很快,我就后悔了!就像之前的长文中提到的,回家对我不会有任何缓解,反而会让我陷入更深的负面情绪深渊。但既然已经买了票,那,就这样吧。
第二天,一觉睡到快12点的我准备下楼吃饭。楼下到一半,客厅里有人和我打招呼:嗨!我抬起头,看到一张灿烂的笑脸,于是回他:嗨!他接着说:和我们一起去色达吧!
色达?色达是什么鬼?我疑惑地看着他,他招招手让我近前:呐!
他给我看的是五明佛学院的照片,漫山遍野的红房子在远处延伸到天空里,肥硕的白云像是小朋友放飞的氢气球般触手可及。是藏区!藏区!西藏的藏!张小砚去的那个西藏!我的情绪像被引燃了一般瞬间高涨起来,但瞬间又想到了自己的境况:钱越花越少,应付未来的信心越来越弱,情绪骤然跌回到原点。于是我说:我已经买了回家的票了。
当时的我并不知道,这个被我拒绝的人,将改变我接下来的所有决定。也正是他,让我三次退掉离开成都的车票。他,叫大川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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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中午,刚好客栈有个姑娘要离开成都,大川儿和高个儿(客栈老板)商量,不如大家一起出去吃个饭。于是叫上我,和那个要离开的姑娘,去吃碗碗肉。饭间,大家分别自我介绍,就当是认识了。我也从这番介绍了解到,大川儿和高个儿是认识很久的朋友,他们正打算在中秋节假期,自驾去色达。
认识了小伙伴,我的状态变好很多,晚上也不再憋在花间女舍,而是去客厅里和大家一起看电视、聊天。我们点播各种娱乐节目,大川儿整个人看的很嗨。
第三天,又是睡到中午才下楼,大川儿和高个儿正从外面回来。俩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聊着,大意是:完了赔钱了,晚上得出去卖唱赚钱了!卖唱?这个字眼一下子拉住了我的注意力,我问:你俩会弹吉他?大川儿说:我会,不过没有变调夹,得出去买变调夹呢。我说:那是当真要去卖唱啦?大川儿说:对呀,我俩每人赔了三十块钱,得去卖唱给赚回来。我说:我可以和你们一起去吗?大川儿说:那你会唱歌吗?我笑了:那简直太会了!
就这样,我加入了卖唱小团伙儿。定了这个事,就出去买变调夹。结果地图上显示的有可能买得到变调夹的店都转遍了,也没买到。大川儿当下决定,不用了,硬唱!于是我们仨又顶着大太阳往回走,途遇一家彩票店。大川儿指着彩票店:刚刚就是在这,我俩每人赔进去30块钱!作为一个team,你也去试试吧?我说:这有什么好试的,明摆着买多少赔多少啊!大川儿说:那你不就坚定了晚上去卖唱的决心了嘛,不然可容易打退堂鼓啦!我觉得他说得有理,于是,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态,走进了彩票店。
描述的如此详细,会不会给人一种错觉:结局大反转,不经意捞到大奖!当然不是啦,不然谁还去卖唱呢!三十块钱瞬间打了水漂,连声响都没听见。不过他俩可就乐呵了,最搞不懂这种在别人身上找平衡的幼稚行为!
回到客栈,我们火速投入到了演艺事业(卖唱)的准备当中。我们在网上找了十多首简单的吉他弹唱曲目,然后一首一首配合练习。张震岳的《再见》、牛奶咖啡的《越长大越孤单》、丽江小倩的《随风起舞》…整个下午,客栈回响着大川儿磕磕绊绊的吉他声,和我时而跑调时而破音的歌声。高个儿则在一旁督促我俩,像个监工一样,一举确立了他的经纪人地位。
天色渐渐暗下来,街灯成片亮起来,远处高楼上的霓虹灯也开始卖力闪烁,暴躁的夜开始了!晚饭后,头一次去街头卖唱的三个人,背上吉他、吉他入门教程、收钱的筐、啤酒(我一度认为啤酒是用来壮胆的,但高个儿不承认,说那是用来增进歌手和听众之间感情的),被一种异常激动的情绪鼓舞着,踏上了去往宽窄巷子的征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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宽窄巷子人很多,三个零经验的街头艺人在人来人往的巷口显得无所适从。其实我一直很好奇,那些在街头唱歌的人都是怎么开始的,而这也正是当下的我们面临的问题。经纪人高个儿前头带路,为我俩选了一个合适的位置,然后把啤酒往地上一放,说:就这儿吧!
站定,大川儿取出吉他,我摊开吉他入门教程和手写版的吉他谱,把筐往面前一放,就算搭好了场子。过往的人很多,无一例外的向着我们行注目礼。好在他俩比我块头大,应该看不见我。在高个儿的催促下,大川儿开始弹吉他,第一首歌唱《再见》。
大川儿假装忘情的唱着,我站在一旁小声附和,高个儿拿出啤酒,分给驻足的人。但是,大川儿弹得是solo版的《再见》,和我们排练的原版一毛不一样,搞得我我完全跟不上他的节奏,只能尴尬低下了头。可能是我这一动作,激发了高个儿的灵感,他开始向人群讲故事:他俩是勤工俭学的学生,趁暑假出来挣学费呢!头一次唱,还挺不好意思…
听了这一番说辞,我更心虚了!毕竟也是毕业两年的老阿姨了,这么讲故事法不是明摆着骗人么。事实证明我多想了,黑咕隆咚的巷子里,大家看的是热闹,不是我几岁。
在这个节骨眼上,人群中冲出一个大哥。先是往筐里投了二十块钱,而后无比激动的跑到我们面前:你们太棒了!你们实现了我年轻时候的梦想!!看着大哥激动地样子,大川儿把吉他送到他面前:哥,试试!大哥推托了两回,终于还是敌不过内心的冲动和大川儿的盛情,接过了递上来的吉他。他一边背起吉他,一边说:好多年没弹啦,都忘啦!然后试了下音,便弹唱起来。
他一唱我们三个就尴尬了,无论是吉他的熟练度还是唱功,轻而易举地碾压了我们。更尴尬的是,他也唱《再见》,这就相当于调高了照片对比度,白的更白,黑的更黑。好在大哥唱完一首就走了,不然我们还真是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
不过,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也继续不了了,因为城管来了!这是我平生第一次被城管驱逐,用语言暴力。
我们仨出了巷子,站在巷口上观望城管的动态,等着城管离开。不一会儿,卖烤面筋的大叔,推着三轮车回来了。看来暴风雨过去了!
我们打算不回原来的地方了,而是在巷口处找个位置,二次开唱。高个儿很快又给我们选好了位置,那是一个如果被城管驱逐很容易跑路的地方,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也有这方面的考虑。不过这回比较顺利,城管没再出现,但中间有次“城管来了”的错误军情,将我们仨和卖烤面筋的大叔,结成同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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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次开唱以后,引来不少围观人群,我们就唱了一首配合度较高的《随风起舞》。效果不错,五块十块的开始进账了。但是,问题来了,给了钱的人不走了!他们站在围观人群的前排,等着我们唱下一首歌。可是,除了《随风起舞》之外的其他歌,我俩都不会。
我开始紧张了!怎么办怎么办?我看向大川儿,大川儿强装淡定:没关系,还唱《随风起舞》!我当时的OS就是,我要是给了钱的人,保准暴打这俩骗子!但既然搭了这个场子,说什么也不能自己先砸,《随风起舞》再唱一遍!
第二遍唱到尾声的时候,几个给了钱的“钉子户”应该是觉得无聊于是走了,围观人群陆陆续续换了一波新的,这时我就渐渐放松下来了。再唱第三遍、第四遍、和更多遍《随风起舞》的时候,也多了一些底气。
没错,我们整个晚上,只唱了一首《随风起舞》!唱了特别多特别多遍!以至于到现在,整首歌词我还是倒背如流!
稍晚时候,和高个儿、大川儿约好一起去色达的小伙伴中中来了,那会儿我们刚刚结束演唱,正蹲在马路牙子上休息。中中的到来提醒了大川儿,他转过头:和我们去色达吧!第一次卖唱成功的成就感和愉悦感,让我忘记了自己中秋节前回家的打算,我点点头,嗯!然后第一次退掉了离开成都的车票。
那晚宽窄巷子灯光昏黄,它像一位阅尽千帆的老人般,用穿透一切的的眼睛,看着过往的人在这短短的一条街上,或欣喜,或忧伤,或驻足,或匆忙。也看着我们仨,笨拙地歌唱。我想那一夜,我们应该算是焦点,毕竟采用了一种不太寻常的方式,和它相处了片刻时光。
“一百,一百一,一百二,一百三,一百三十五,一百三十六,一百三十七,一百三十七块五!一百三十七块五毛钱!!”这是结束了一个多小时的演绎之后,回到客栈做的第一件事,数钱。那晚,我们一共挣了一百三十七块五毛钱!!这简直太激动了,第一次,通过非专业技能,拿到了一笔酬劳!我们仨在客厅里又是击掌,又是嚎叫,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仨中了大奖!大川儿提议:明天去吃小炒肉!我和高个儿相视一笑:就这么定了!
俗话说,没有什么事情,是一盘小炒肉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两盘。对于大川儿来说,这绝对的真理。他对那家(原谅我忘记了店的名字)的小炒肉情有独钟到,可以用来当做赌注。
那天我们在饭桌上,我说我也要学吉他。高个儿一脸不屑:我们三五个人都学了,只有大川儿坚持下来了!你还是算了吧。激将法对学霸来说最奏效了,我本来还没怎么坚定的决心瞬间坚定下来:不可能,我又不是你们,我一定能学会!大川儿旁敲侧击:你还是好好练练唱歌吧!我不服气:你们等着,等我学会了的!大川儿说:那如果你学不会呢?我说:这样,下回我回来成都,如果我没学会,我就请你吃小炒肉,随便吃!话音刚落,大川儿得逞了似的笑起来。
想来从那到现在已经过去快三年了,我既没有学会弹琴,也没有回去成都。不知道大川儿还记不记得“小炒肉之约”,不知道高个儿后来当没当过别人的经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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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第一次成功卖唱的经验,第二次对我们来说就变得容易了很多。同样的装备,同样的地点,同样的三个人,同样笨拙地开始了《随风起舞》的单曲循环。不同的是,一个小时过去了,一毛钱都没收到!
连唱两天的我嗓子完全扛不住了,大川儿的手指也被琴弦割破,高个儿前前后后张望着,想弄清楚为啥这么惨淡。来来往往的人不少,但似乎没有一个想要停下来的。
约莫又过了一刻钟,我听到我的左边传来了奔跑的脚步声,我本能的转过头,看到一个留平头的大哥,向我们奔来。大哥跑到我面前,低下身子向收钱筐里投了一张纸币,迅速转身跑远了。我还在纳闷儿,给钱就给钱嘛,跑什么呢。这时大川儿用胳膊肘碰了下我,示意我低头看。我一看,卧槽!一百块钱!我又定了定睛,仔细看了看,没错,一百块钱!
难以抑制的喜悦,像火山一样从心底喷发出来,绽放在嘴角和脸颊,我已经没办法继续唱歌了!一首歌一百块钱这种时刻,除了庆祝,我想不出任何别的表达。但大川儿不依,他示意我:别让别人觉得咱好像没赚过这么多钱似的,要淡定!然后笑的比我还过分。
原来,这100块钱,来自我们一直忽略了的停在我们面前的一辆车的主人。那是一辆白色的车,我们并不知道车上有人,而且一直在听我们唱歌。车开出去十米,车主人专门下了车,给我们送来这一百块。
后来我们又唱了很短的一段时间,就结束了当天的演出。原因是,大川儿觉得够明天的小炒肉了。
连续两次的成功使我们自信起来,第三次出街,我们拿出了专业街头艺人牛逼哄哄的架势,遭遇了专业街头艺人经常遭遇的遭遇——被城管赶来赶去!先是把我们从宽窄巷子这头赶到了那头,后来又赶到了锦里,最后赶到大街上。然后在这一趟兜兜转转中,赚到一块钱。
那天我们回的特别早,一方面城管赶的紧,另一方面,说好的色达之行,马上来了。回客栈的路上,我们遇到一对失明的老夫妇:老爷爷在拉二胡,老奶奶手里拿着一个搪瓷盆。大川儿把赚到的一块钱,投进老奶奶的搪瓷盆里:支持一下,毕竟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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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次卖唱之后,便迎来了中秋节以及说好的色达之旅。我、大川儿、高个儿去家乐福采购粮食,欢天喜地的并不知道那将是一段开车来回需要将近36个小时、逗留色达不过20小时的旅程。而我,也不知道,这场突如其来闯入我人生当中的旅行,改变了我,几乎一生。
你一定很好奇发生了什么对不对?还有我为什么第二次、第三次的退了离开成都的车票?但那不是卖场体验的范畴,也真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所以,我会另写一篇,或许你可以关注下我。
那么卖唱是一种怎样的体验呢?
第一,新鲜。从没做过的事,总是想尝试一下的新鲜;不知道过程中将会发生什么的新鲜;不知道自己可以做到什么程度的新鲜。
第二,成就感。做到了一件以为自己不会去做的事的成就感。早起挤地铁的时候我想到以前自己说的话,“打死我也挤不了早高峰”,但现在天天挤。所以,没什么是做不了的,就看你多大程度上需要做。
第三,自信。有些人给了钱,钱代表了肯定;有些人直接跟我说,“你唱的很好”,更加直接的肯定。这对当时处于低谷期的我来说,真的很重要。
第四,希望。就算真的没什么技能傍身了,我还能出来唱歌。这个技能是本能,是谁都拿不走的,是我最后的退路。
第五,谈资。没错,这是我以后吹牛逼的资本。我很清楚的知道很多人想做这件事,或类似的事,但他们怂,不敢,但我敢。这种心态在心理学上叫“下行比较心态”,当我本事上不如别人的时候,我可以在这一项上找平衡,从而不让自卑的自己打败自信的自己。
第六,圆满。我做了我想做的事,我很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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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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