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颜洗完澡在空调房里涂着护肤霜,这一年多的工作里经常要外出采血,她也练就了一身采血的技能,因此她现在看人先看血管。此时她涂着自己的手臂,盯着的也是手肘处那若隐若现的青色血管。
冰凉的护肤霜直接被挤在手臂上,接触的地方感受到一丝丝凉意。好像冬天不论雨水多么充足,都会带来皮肤的干燥,这种现象不会因为一个人所处的境遇而改变。
于颜今天上午和科室的其他同事一起去了女子强制戒毒所。戒毒所在这个城市的角落里或者可以说只是挨着城市的郊区,交通不便,单位的公车把四个工作人员送到了戒毒所门口。
戒毒所戒备森严,于颜和同事们一个个登记了身份证,然后把手机存在门卫处的小箱子里,锁上,拿着戒毒所医务室医务人员借来的工作牌才能够进去。
这是于颜第几次来这里了,于颜已经记不清楚了。每个季度有新人进来都会要过来给她们采血做艾滋病、丙肝、梅毒的筛查。在这里也曾查出过艾滋病、梅毒、丙肝的感染者。
每次采血,都是一上午三个医务人员,包括于颜在内,给一百来个人采血。这个工作任务放到一般的医院体检门诊都不算什么的,但是对于吸毒人员,却是时间紧任务重。
这次要采血的有一百八十四人。这些人里有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也有吸毒史达二十多年的老毒物,而老毒物的年纪也不过三十多岁。
这些人里有第一次进来的,也有二进宫三进宫的。
于颜抽到一个人的时候,这个小姑娘九六年的,比于颜还小几岁,把袖子卷上去,看到她的皮肤被抓的斑驳,到处都是暗红色的血痂。于颜问了句不专业的话,你这是长什么东西?按道理,这话应该是病人问医生的。
这是干的,太干燥了痒的。于颜知道皮肤干燥造成的痒的感觉,她考研的时候也曾皮肤干燥,看书时不停的抓手臂,以至于坐她旁边的朋友以为她得了皮肤病,还问她,不会传染吧。
于颜准确的找到血管,将针头在离血管一厘米的距离处下针,感受到血管被针扎破的突破感。这种突破感一直在老师的嘴里念叨,给兔子注射麻药时,老师说,突破感,腹腔注射时,老师说,突破感。但是这些话在机能实验和动物实验学结束后就结束了。没想到到了工作之后,又学了抽血,再一次听到了突破感。
小姑娘问于颜,医生,我这个会留疤吗?
于颜想说你涂点护肤霜,又想一想,这是强制戒毒所,哪里会有护肤霜给她用,只好说,你不要抓,抓了就留疤了。于颜说完又沉默了,这又不是水痘忍着不抓就不留疤,而且都已经抓成这样了,再多抓几次又有什么关系。三四毫升的血被抽到了管子里,差不多了,松掉压脉带,迅速的抽出针头,然后压上棉签。
谢谢医生。小姑娘说。
在这里的每一个吸毒女孩都很客气,抽完血她们会说,谢谢医生或者谢谢警官,于颜不是警官,但是她们会把每一个在她们周围的人都当成警官。
小姑娘抽完血,手压着棉花头,在走廊上站着,她们同一批过来抽血的,都在走廊上,她们在等待,等所有人都抽完了血,领队的把棉签收走后排队回去。
一个护士姐姐问到这个小姑娘,你什么时候开始吸毒的?
“前段时间和男朋友出去就沾上了。”单身多年的于颜此刻却一点都不羡慕她。
下一个,手臂上的皮肤不健康的黑着。整个手臂看不到也摸不到有弹性的血管。“你自己打针吧。”
“对。”
“你平时抽血抽哪里?”可能没有人比她更了解她哪里能抽得出血了。
她指着手板心,“我抽过这里。”
于颜心里一紧,抽手板心这种事情她可做不来,知道自己对付不了她的这些没有弹性的血管,只能要她到另外一个经验丰富的护士手上抽血。
这个人,吸毒史有二十多年了,年龄却只有三十多岁,但看容颜却想不到她是70后。一天三次注射,夫妻二人一天要一千多,价格和一天注射的次数和毒品的质量也有关系。
这里的人呀,抽血的时候不敢大声呼痛,和于颜曾经去过的洗浴场所不同。洗浴场所里的小姐们,动不动大呼小叫,才给她涂碘酒,就已经叫起来了,一个人叫接着很多人就开始说怕痛不敢抽血检测了。
但是监管场所里的人,她们服从着,要她们怎样就怎样,一针不见血她们从来不怪医务人员学艺不精,都怪自己注射吸毒把血管打死了。
她们在这里的时间是有限的,一旦时间到了出去了,回到当初的圈子里,很快她们又会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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