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期而遇的善意

我这人运气一直还不错。

虽然出生在农村,家无余钱也没有爹娘去拼,但是父母很开明,从来不曾阻止过我任何想追求上进的心。虽然高考赶上了被称为惨案的零三年高考,但心大的我还是发挥出了自己应有的水平,考上了还算理想的大学。考研时虽然第一次失利,但两年后再考,还是如愿了,而且还赶上了最后一届的统考招生。再后来,工作虽然不甚理想,但因为研究生时碰到了一个好导师,给我指了一条明路,出国读博,还极力帮我推荐到了一个好学校。

现在的我,尽管博士还没毕业,尽管还是个年过三十的三无女人,但我真的觉得我运气一直还不错,一直到我遇到纪旋。

遇到纪旋,我才发现我的运气其实是好到无敌了。

从洛杉矶到北京,半夜十二点四十的飞机。一到座位我就控制不住睡意,靠在椅背上开始睡觉。过了许久醒来时,发现我的头似乎靠到了邻座男人的肩膀上去了。作为一个三十岁的大龄女人,早就不兴什么娇羞难为情什么的。我只是若无其事地坐直身子,放下前面的小桌板,趴在上面继续睡。

这时,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抬头,正是邻座。我询问地眼神望着他,他回以最初碰到时的微笑,然后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肩膀。

“没事,你继续靠吧,我肩膀借给你。”

我稍稍愣了一下,礼貌地回绝:“谢谢。不过刚才睡的有点脖子酸了,先趴一会儿。”

这个邻座的男人就是纪旋。这时候的我并没有意识到,在这经济舱的最后一排遇到他,是多么幸运的一件事。

十二个小时的长途飞机,一直追着黑暗赶,落地时是五点,调时差得从飞机上就开始。所以,我很努力地一直在睡觉。中途实在是睡不着时,纪旋和我聊了聊天。关于我们的职业什么的,随便聊了聊。于是我知道了,他是做投资的,成天世界各地飞来飞去。今天从洛杉矶飞北京,落地后歇一会儿,又要再次来机场飞宜昌,再之后飞武汉。是个一年下来,平均隔天一次的空中飞人。

后来,我又在一次靠在椅背上睡觉时,滑到了他的肩膀,醒来后,我再次换姿势。这一次,他说什么也要借给我肩膀靠了。尽管我其实根本就不是因为不好意思而换姿势。坐着长途旅行的人都直到,其实椅背躺着睡是很难受的,脖子尤其受不了,过一段时间后,必须得换个姿势才行。

我只是因为脖子酸了,所以醒过来了,所以要换个姿势。但面对他再三的善意,我没有再坚持拒绝,听他的建议,把头靠在他肩膀睡了。

我没睡着,不是因为什么紧张难为情什么的,仅仅只是——我的脖子真的已经歪得很疼了。于是,坚持了不知道多久后,我装作刚醒来地醒来了。之后,我们又聊着天,聊家乡,聊家乡的企业,家乡的酒,等飞机降落。

他懂的很多,阅历很多,跟他聊天也很有意思。例如他对时差反应的解释。我说,我每次从洛杉矶回国都没有过时差反应,仿佛生物钟知道这才是它本来应该的样子,一旦到这块土地,它就自动恢复了。但是每次到洛杉矶,那时差就是倒得痛苦得想死的经历。纪旋的解释是,从洛杉矶到回国,我们的时间仿佛丢掉了十六个小时,浪费掉时间不痛苦。但从北京到洛杉矶,是凭空多了十六个小时,这种“获得”就得以痛苦为代价。

想失去轻而易举,但要获得却必须得有痛苦的付出。虽然这当然不是时差反应的解释,但却是我最喜欢的解释。

飞机着陆,本来我们应该从此分离不再相见。但是随意问一下的去哪里,却让这本应该结束的缘分再次延长了起来。我说,我去望京,同学家里。他眼睛一亮,“我也去望京。你去望京哪里,我送你一程。”

我报了地址,他并不清楚,但大概方向一说。又考虑到现在时间太早,同学应该还在睡觉,他又提议我去他家里先坐坐,等等同学。到时候同学来家里接我,或者他送我去同学家都可以。

老实说,听到这个提议时我有点愣住。毕竟是刚刚才认识的陌生男人,随随便便就到人家里去,若是对方不怀好意怎么办?但是,他的热情善意我没办法拒绝,而且,也许也因为他提出的恰好是我需要的。我没有直接拒绝,但也没有说好。纪旋全程帮我领行李,然后叫了滴滴专车。两大箱子满满的行李,纪旋根本没有让我动手,全程都是他在帮我拎放。

一直到到纪旋家,我着实吃了一惊。他家里居然是独栋整层的房子,电梯专梯从停车场直接到达。下了电梯就是装修摆设得十分考究的门廊。摆放着奇石和树木,一看就不是普通的单元房。

进入房间后,果然证实了我的猜想。在我的认知范围里,这就是一栋豪宅。从空间装修摆设布局,无一不透露着“豪华”二字。我并没有很仔细地去打量他的房子,感觉有些不礼貌。没办法,我这人总是有一点矫情,好像对人家的房子感兴趣,就是很俗气似的。

纪旋建议我洗漱换身衣服,这样可以干净清爽地去见同学。我犹豫了一下,刷牙洗脸这些没问题,但是洗澡就觉得不甚方便了。纪旋也没有坚持,只是担心我要开箱拿洗漱用品麻烦,甚至还给我提供了一次性的牙刷,以及客房里其他洗漱用品随便用。我终于还是没有忍耐住淋浴间的诱惑,冲了个澡。纪旋甚至还给了我护肤品抹脸,说北京干要注意。

因为时间还早,尽管纪旋建议我先歇一会儿,我还是没有,只在客厅里与他聊天。这一次,我们聊了更多的关于政治金融以及人生发展。他年龄比我大,阅历比我多,眼界比我高,甚至是我专业所长的领域,他都能指出我从来没有想过的盲点。我很喜欢和他聊天。事后知道,原来在他的职业领域,想要与他聊天,就算只是通过电话的聊天,那也是要高收费的。

之后,同学发来信息,问我到哪里了。我说我要走了。纪旋先去带我吃了早餐,又在我给同学带早餐时,也抢着付了钱。“你不用管。”大概是他对我说的最多的一句话。早餐之后,他送我去同学家,帮我把那两大箱行李一直拎到同学家楼下电梯口,才开着他的保时捷离去。

在经历了不被朋友体贴的带着满满自己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办的行李事件后,本来已经有些灰暗的心理,被这个路上偶然遇见的陌生人释放出来的善意,给完完全全地治愈了。

当然,作为一个八卦圈的小市民,我更想表达的是:我是从来没有幻想过有一天,居然会在经济舱遇见一个开保时捷住豪宅的土豪。

和同学见面后,给他讲述了遇见纪旋的离奇经过。当他知道我居然如此信任一个人,如此没有防范心理时,就跟随一个陌生人去到人家家里时。他说:“这多危险啊,就算对方只是一个女人,也能对你造成伤害。”

我说:“是个男的。”

同学无语沉默了半晌之后,说:“庆祝你活着回来。”

我想,防范之心危机意识都是必要的,但生活中总是有许多不期而遇的善意。当我们渐渐把注意力都放在社会之恶时,也在渐渐地遗忘这社会中的美好,也许在我们因为防备而拒绝了那些善意时,还会沾沾自喜,庆幸自己当年惊险地在虎口脱险了。

[无戒365天极限挑战日更营,写作训练第35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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