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祖母生辰问旧事 百年风雨起何时
时间过得很快,不觉间又到了初秋时节,文雍和馨雅在这个毫不起眼的工厂里已经度过了一年多时间,日子过得简单却有滋有味。上班时间虽是有些忙碌和压力,好在他们比较能干又非常努力,还算是游刃有余。罗老板夫妇对她们也很是倚重和信赖。虽然口上还叫他们老板老板娘,但心里早就当他们是大哥大姐了。在没有别人在场的时候,他们就把陈晓华叫姐,她也答应得很亲很自然。
节假日休息的时候,他们要么在家里看书饮茶弄针线,聊天下棋弹吉他。要么踩着单车到附近农村的田边地角采野花寻野菜。还向当地的同事借得一块约莫二十平方的土地,做了个小菜园子,种些毛豆,蚕豆,毛毛菜,菜心,茄子,长豇豆和辣椒。到了有收成的时候,弄一点回家,看着自己的劳动果实,别提有多开心了。
当然也少不了有时候和伙伴们邀约结伴,骑车去四处晃荡。偶尔外出被一花一叶刺激到了,回家后文雍就傻里傻气地填词写歌,有时还自演自赏一番。馨雅总是笑他是一个酸臭的诗人,赏他一个艳艳的轻吻。
这天,又到文雍奶奶的生日了。和去年一样,文雍他们还是不方便回家去为奶奶祝贺生日,因为回去应付不了剩下的那些债主上门。只有和奶奶说说电话,寄一些礼物回去给她。
文雍的父母都已经过世,最亲的长辈就剩奶奶了。而且文雍幼年时几乎全是由奶奶带大的。他儿时患有幻视的毛病,极其敏感而胆小,很是粘人烦人,是奶奶不厌其烦的细心呵护,才让他的童年时光幸福而又温暖。他奇葩地长到快八岁时才和奶奶分床单独睡觉,所以,在兄弟姐妹中,他与奶奶的感情自然是不一样的。
这一年他奶奶八十三岁,他们提前给她寄回去了新衣服,这是每年都必须的。他们知道奶奶一生都爱干净爱漂亮,好看的新衣服就是她最喜欢的礼物。
这天馨雅和奶奶说了好一阵子电话。晚餐后,他们出去散步,虽已入秋,但还是觉得有些闷闷的,还好是黄昏以后,偶尔有丝丝缕缕的风儿拂面而过,令人觉出几分清爽。他们已经习惯出来走走,看看街上的房屋树木车辆行人,说一些书本上的奇谈怪事和老家的陈年往事,有时候还说些脸红的情话。馨雅和文雍出门时总是手牵着手,一路走,一路慢言轻语,在不经意间,馨雅好奇地问起了奶奶的过往故事:“哥,听说奶奶年轻时是个远近闻名的大美人,是吗?”
文雍有些意外,转脸看她一眼问道:“你听谁说的?”
馨雅一笑回答说:“在老家的时候,有几次听人家提起过,但不知究竟,你知道吗?”
文雍告诉她:“我当然知道。”
馨雅有些疑惑不解,又问:“咋没听你说起过呢?”
文雍若有所思,朝她淡淡一笑说:“你从来都没有问过,再说奶奶的故事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讲得完的,足可以写成一本长长的大书。”
馨雅的好奇心来了,她说:“真的?哥,那你给我讲讲吧。”
文雍接着说:“这大街市中讲她的故事,那是对她老人家的不敬,回去再说吧。”
馨雅有些撒娇,摇一摇文雍的胳膊问:“哥,那你说丫有没有奶奶年轻时漂亮?”
文雍暖暖地笑笑:“奶奶年轻时没有留下照片,但我肯定,咱桂丫和奶奶年轻时一样漂亮。”
馨雅有些怀疑文雍所说的:“言不由衷吧,哄我,拍马屁。”
文雍真是想逗她了,当下就说:“哪有啊,在我眼里,桂丫最漂亮。这叫:色不迷人人自迷,情人眼里出西施。”
馨雅妖妖地努一下嘴,眼神也是妩媚透了,似乎对他的赞美并不领情:“哦,我懂了,你不是说丫漂亮,只是说自己分不清好坏而已。不过呢,做你眼里的西施我也很开心。”
文雍随口就是一句:“心较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
这一句说出来馨雅真是不依了:“哥,你是骂丫还是咒丫?有你这样比的吗?我才不要像林妹妹,惨兮兮的一辈子。”
文雍也觉得这个比方甚是不恰当,连忙道歉:“哦,看我这张没遮拦的嘴,咱桂丫永远都有哥守着护着,当然不会象林妹妹那般惨。别生气,啊。”
馨雅故意不饶他:“生气,都不想理你,一个酸人。”……
这条路,他们已经走了很多次了。挽手牵手是他们的习惯动作。馨雅依稀觉得有时候能靠靠他结实的肩膀,然后说开心的事,暖心的话,轻言巧笑,众目睽睽之下依然可以心无旁鹜地风情万种,这就是她想要的生活。
他们能够回到这种令人欣慰的状态,都得益于一年多的工作为他们找回了信心,他们已经可以预期,能够用更短的时间还清债务,在这个花花世界里过上愉快而正常地生活。是希望给了他们奋勇前行的动力和开心快乐的理由。
苦难和厄运压不垮希望尚存的家庭和至情至爱的人们,就算是穷困潦倒,哪怕是疾病缠身,亦或是死亡降临。他们都会用自己的方式应对并好好地活下来,或努力奋斗,或相依为命,或以泪洗心。顽强地留下生命的种种美丽温馨,坦然送走人生遗憾和生死宿命。所以,有挚爱的人是分外美丽的,有挚爱的人间是格外美好的。用你的眼睛或许能看到,但用你的心却一定能看到。
回到家里,馨雅缠着文雍讲奶奶的故事。在这个不大的房间里,有他们太多缠缠绵绵浪漫故事和卿卿我我的甜蜜记忆。
他们说话聊天的时候习惯窝在床上靠在一起,馨雅有时听着聊着就迷迷糊糊睡在了文雍的怀里。一个女人能常常睡在爱人的怀里,她就会漂亮,她就会温柔,她就会幸福甜蜜。男人因为怀里的女人而莫明其妙地生出许多勇气和信心,无所谓季节更替,也无论岁月沧桑。
馨雅她是有能力在这个世界独立地生存的,她也有资本依附于一个更有实力的男人,但她却选择了让她心动痴爱的男人共度一生,被他融化,被他滋润,被他带着在人间旅行,随他笑颜如花,随他落泪成雨,触摸他真实神秘心灵,看他生命瑰丽无双的风景。
说女人的好奇心里充满了各种匪夷所思的未知和神秘,虽然馨雅的性子淡淡的,但也有一颗浓重的好奇心,这一点与别的女子无异,她把头靠在文雍的肩上,开始问了第一个问题:“哥,我听说奶奶姓殷,是吗?”
文雍略微思忖,悠然说道:“是的,老一辈的人们大多都只记得她的雅号叫殷三娘,其实她是有名字的,叫雪来,据说她出生的时候漫天飞雪,大人们觉得是那一场大雪送她来到人间的,便赐名雪来。”
馨雅露出了神往钦佩之色:“触景生情,随手捻来,简单却漂亮雅致,只是寒气稍重些,哥,奶奶娘家应该还不错吧。”
文雍真心夸奖馨雅说:“嗯,咱桂丫就是聪明,不错,据说殷家应算得是真正的大户人家,奶奶的祖父那辈人还出过进士,做过朝廷堂堂从四品知府。就是到奶奶父亲时家境都还是不错的。只是后来,唉~这故事太伤人了,也太长,桂丫,以后给你讲,行不?”
馨雅的兴趣已经很浓,这当然是不行的了:“不,我要听,明天是星期天休息,我们可以睡到自然醒。讲嘛,哥。”
文雍有时候其实挺坏的,他故意刁难馨雅说:“我嗓子干,我要喝开水。”
“好,我去给你倒。”馨雅下床给他倒杯水放在床头柜上,又钻进了被窝,一脸的不甘心:“哥,你还要惊堂木吗?丫去给你弄一个,你咋就这么喜欢欺负丫呢?快讲,快讲嘛。”
文雍喝口水,清了清嗓子,慢条斯理但很认真地讲了起来。
“好吧,我就从头给你讲一个咱家的故事,你可要听仔细,不然活了一辈子还不知道嫁给了谁家。你知道我们的老家既然叫柳家湾,我们老柳家当然是这里的第一大姓,老祖宗六百年前来此地垦荒置业,现在子子孙孙遍布附近几个县和陕西、甘肃的一些地区,还有一些远足者在全国各地和世界的各个角落开枝散叶。但是,他们最老的老家还在柳家湾。
我爷爷在我父亲还不到十五岁时就去世了,连照片都没有留下一张,亲生奶奶听说离世更早,以至于都从未听父亲说起过。一直和我们生活在一起的就是现在的奶奶,和我们完全没有血缘关系。
但是,她勤劳,善良,精于盘算,很会操持家务,宽厚仁慈而乐于助人。她的同辈人提起殷嫂都要树大拇指的,晚辈人说起殷娘、殷婆婆也都心生敬意。她曲折的一生真的可以拍一部长长的连续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