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有一天，我们无我到只会笑

文，图：比利时 雅玛

微信ID：backtonature3

前二晚，一位老先生和一位女教授分别玩着自己牙齿和学着忘记的艺术，跳跃进了《当有一天，我们忘记我们是谁》 和《当有一天，我们想念我们自己》 的文章中。现在，又有另一位老先生笑眯眯地走来了。

我大半年晃在阳朔旅行时，租了一个本地人的公寓，住在他和老太太二夫妇的对面楼里。隔着窗或在阳台上都能相互看到各自的日常生活：老太太炒菜时，他坐在她旁边的一个小凳子上憨憨地笑；老太太出门时，他跟在她身后拉着她衣角腆腆地笑；老太太去另一个房间时，他有时后脚跟着乐乐地笑，有时坐在沙发上眯眯地笑.....他们的生活场景里，总是老太太在忙碌，老先生在笑，不停地笑，各种各样的笑。

有一天下午，老太太估计在房里忙着什么，老先生一个人走到阳台，一盘不知名的小花开得不知所以然：绿叶全枯了，只有一朵小小的花儿独枝绽放在干干的泥土中。老先生对着这小花儿，左歪右看了五分钟后，突然就大笑起来，仰头哈哈大笑起来，看了五分钟，笑了十分钟，花儿被他笑得迎风跳起了舞。然后，第二天下午，差不多同样时间，他又跑来阳台对着小花看上五分钟，再笑上十分钟；第三天下午，第四天下午.....几乎每天下午的同样时间，他像举行仪式一样地看花、对着花儿笑，让花儿迎风起舞。

每次遇到他们时，老太太总是微微一笑点头打招呼，老先生则总是两手举到胸前，一边说你好，一边露出二十八个牙齿对着我们笑；有时我会和老太太拉家常般聊上几句，其间老先生就会重复举手，说你好，露牙笑.....聊多久，他就问好和笑多久.....老太太告诉我，“你好”已经是老先生唯一会说的词了。而笑，则是他唯一会做的事了。

老先生每次出门，身上总是被穿戴得整齐而干净，花白头发被梳理得根根往后，胸前一定会插着一支钢笔，常穿一件白衬衫，脚上蹬着一双轻便黑布鞋.....老太太费心思照看他，带他干干净净的每天出门，去向遇到的每个人笑。

快要离开阳朔时，老太太邀请我去她家吃饭，晚饭时间端上满满一桌饭菜，老太太先给老先生系上大围兜，一边慢慢喂他饭，一边和我轻声聊天：我们有三个女儿，她们成家都有自己的孩子，住在外地.....我不让她们回阳朔，我还能照顾他.....老先生一边呵呵笑，一边含过老太太喂来的饭菜，饭菜再顺着嘴角划到围兜上。一大碗饭吃到三分之一，笑却百分百没停下过。

吃完饭，老先生站起身，对着墙上大镜子里的人笑起来：手举到胸前，说你好，露出二十八个牙齿的笑........他不停地笑着和自己打招呼，他不知道镜子里的人是他自己！

无我到只会笑时，内心应该是极其喜悦的吧？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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