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首诗引发的群殴 | 诗词铺子032

《枫桥夜泊》 – 张继

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
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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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继是典型的一首成名曲唱一辈子的那种选手。呃,不对,是唱了几辈子,直到今天。

回忆起那一年,落榜的张继同学随着一叶小舟晃晃悠悠泊在苏州城外,年轻人藏不住心事,一场失败,让他心中有上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自觉对不起组织的培养,对不起爸妈的付出和邻村小芳的热望,愁肠百转,无颜还乡,无论再听多少遍“药,药,切克闹!”也解不开他的心病。

张继的这一股洪荒之力在体内周转,难以排遣,夜里躺在船中,从喜羊羊、美羊羊、懒羊羊数到肥牛、鱼丸、金针菇……年轻小伙儿失眠了!而就在下一刻,突然被岸上寺庙传来的钟声“Kuang”地一下击中了小宇宙,打通了他的任督二脉!

张继感觉浑身颤抖,一股创作的灵感如同波涛汹涌,一个声音在体内响起来:快使用纸和笔,呵呵哈依!于是月光在那一刻凝固,顺着他的笔尖,落在纸上,结成岁月的霜。之后的二十八个字便成了千古绝唱,人们也记住了这位光荣的落榜少年,他虽然在那一届的海选就被淘汰,却成了事后最红的一位选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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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天明之后,张继何去何从,我们便无从知晓了,大概是回了襄阳老家准备复读。只知道到了后来,他终究还是考取上了功名,终究是做了官的。而且官做得还不错,能文能武,羁旅途中、官场应酬之间,也写不了不少的诗,《全唐诗》中收录了他四十五首作品,但竟再也没有一首,能抵得上那一晚独坐船头的《枫桥夜泊》了。

张继最后死在了洪州盐铁判官的任上,这是一个主管盐、茶、铁、商税等财赋的职位,按照今天的官场眼光看,绝对是一个有油水可捞的肥差,但是张继为官清廉,死后家里连丧葬费都很难筹齐,可见是一个好同志。就连一向脾气各色的“五言长城”刘长卿都写诗哭他“世难愁归路,家贫缓葬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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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说人死灯灭,随着张继的入土为安,《枫桥夜泊》作为经典往下流传就好了,但是万万没想到这首诗在后世引来了一波又一波的纠纷。

南宋有好事者声称,经他们研究,张继晚年曾重回枫桥,还做了一首《再泊枫桥》(舌头不顺溜就容易读成《再别康桥》),诗文如下:白首重来一梦中,青山不改旧时容。乌啼月落桥边寺,欹枕犹闻半夜钟。

我想这大概是那些文化骗子或经纪人所做的炒作,因为在张继的所有作品里从来没有找到这样一首诗,而或许大家潜意识里都期盼着这么流行的一首诗怎么能没有续集出现呢,或者来个《枫桥夜泊》创作团队三百年后再聚首什么的,所以当宋朝的孙觌写出这首向张继致敬的《过枫桥寺》后,马上被谣传为张继当年所作,直到今天依然有人这么认为。孙觌肯定也是哭笑不得:尊重原创好不好,有点版权精神行不行!

这还只是知识产权的纠纷,在这之前,北宋的文坛领袖欧阳修更是一语捅出了个大窟窿,他在自己的著作《六一诗话》里爆料,说张继是个大骗子,骗了我们的感情!因为寺庙在半夜三更是根本不撞钟的,又怎么能“夜半钟声到客船”呢?这个论调一出,马上引来了群殴,众多文人或者引经据典,或者以亲身经历来为被告张继做隔世的辩护律师,谴责欧阳老头儿的经验主义害死人。

这一段公案还没有定论,结果后来又出现了新的“殴”点。有人拿出诗的第一句“月落乌啼霜满天”逐词逐字分析,月落、乌啼都不应该是半夜凌晨发生的事情,而应是黎明时分。而霜应结于地,又怎么会布满天空呢?经过科学推算,只有在月亮西落之时,旭日即将东升之际,云层所反射的月光使西面天空泛出晦暗的白色,只有此时,东方和西方的天空都是朦朦的阴晦昏白,给人以霜满天的感觉。so,张继描写的根本不是半夜的情景,而是清晨天快亮的时候。

乖乖隆地咚,如果说之前还只是版权问题(孙觌的《过枫桥寺》)和风俗问题(寺庙半夜到底敲不敲钟),演变到最后,已经成为了气象领域、生物领域和天文领域的多门类交叉学科的综合性问题。一群文科生辩论起理科问题来脸红脖子粗,硬生生把一首经典唐诗给玩坏了。张继要是知道了,肯定也会怪自己多事,早知道当年写完这首诗就直接存到博客的隐藏功能里就好了,何苦贴出来置顶,引来这么一箩筐的官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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