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3月中旬,非典来了。
每个中国人都很难忘记那段阴暗的日子。开始学校没什么变化,只是在宣传栏张贴了一些如何洗手,饮食之类的保健常识,各班主任强调多喝水,勤通风,预防感冒。
后来愈演煎烈,每天定期发免费的洋葱,每个学生必备体温计,一天三测体温并填写“体温自测表”。若发现有感冒尤其发烧症状,立刻叫家长带回。建议出教室带口罩,取消一切不必要的集体活动。四外可见撒扬的白石灰,84消毒液的气味直刺鼻孔。
常见场景的频繁变化引起同学们的窃窃私议,直到看了宣传片才知道非典(SARS)来了。这玩意类似感冒但得上就要命。月末回家见公路上堆着高高的土台,限止来往车辆通行,这事孩子们还是头一回见。
学校是人口密集处,平日的卫生也马马虎虎。虽说最近的消毒全面具体,但最终还是出事了。非典倒没来,结核蔓开了,这事非偶然。
几年前,高二有名教师有老肺病,上课也咳咳咳,可能当时不知道是结核,带病上了好几周。从那年起,病毒便生了根,每年都有几个学生查出结核,严重的被赶回家。有些事好心出力,不一定干出漂亮事。今年赶上非典,事大了。
4月初,先觉出不适的是萧肖,她身体本来就不好,那天美术课出去写生,回来晚点,穿的单薄,着凉感冒了,就到对面镇医院拾药,换平时,开个单子,拿药走人。可非典正流行,人都敏感,见个感冒的都退避三舍,怎么得照镜子(透视)。
这一照把大夫吓坏了,又拍片,四五个大夫合伙看,确诊结核早期。当时就把萧肖请到隔离室,给他班主任王龙挂了电话,这事谁敢瞒下?一级级的汇报上去,最后领导决定萧肖回家治病,全校师生照镜子检查。
2003年4月15日,各班轮流排着舞龙似的队伍照镜子,挨个筛选,同学们大都嘻嘻哈哈,有的却是第一次透视,紧张的不住问“听说有辐射?有后遗症吗?”几个班照过去,留言传开来“谁谁谁,查出来了,直接被赶回家了。”都紧张的,等待着,祈求着。
大夫把怀疑有问题的记下名单,接着拍片。随着检查的深入,果不其然,原9班遭了秧(那个老教师就在9班上课)查出五个人,那些班加起来4个。傍晚又把原9班别的学生召集起来,挨个拍片,医生们都带了双层口罩,药房里消毒液的味道比上午明显刺鼻,好奇的护士们挤在各科室门口指指点点。
范老师从早上一直陪着,不住安慰大家别担心,没什么大问题,都是为大家的健康。可同学们的心就如同窗外漆黑的夜,没有丝毫光亮。面对未知的无能为力,没人相信范老师善意的谎言,一个个提心吊胆的生怕中招。
杨雪四外张望都没看见吴能的身影,一打听,宋元说“你还不知道呢?不只吴能,还有李成腕 ,化青,杨勇,程超都挂了…… ”杨雪悬着的心一下冰凉,忙打断她“他们都去了那?”“那谁知道?大概回家了吧!”杨雪借口上厕所,转回头泪水流就下来。有些事,忍忍就过去了;有些事摘心,泪水哪忍的住?
其实,吴能他们几个没回家,只是被隔离了,到晚自习才被放,鉴于情况严重,校领导决定明天到市防疫站再检查。晚自习结束,吴能和程超合伙刚走出教学楼,“吴能。”奥,是杨雪。“我找你有点事。”
吴能歉疚的跟着她到操场。自从年前分文理到现在也有4个半月了,眼见看杨雪成绩下绩,倍受惩罚,自暴自弃,他不禁怀疑自己当初的“好心”,是否太过残忍。自负的决策,初时自呜得意,到最后往往羞愧不好收场。
月光下,杨雪哭成了泪人。人人眼中的女强人,此时如雨中的梨花,娇柔怜爱。吴能惊呆了,傻站着,只有道歉。
他不敢过去安慰,他有病会传染, 老师让他们少接触同学。不管吴能说什么,杨雪只是一个劲的哭,所有的委曲痛苦都化做一滴滴泪水,毫无顾忌的发泄出来。哭吧,女孩,是我让你伤心,没人笑话你。
可怜的吴能口袋里的卫生纸都搓成了卷,也没拿出来。晚休铃催命的响起,杨雪哽咽的说“你…你……走了…我…我怎么办?”吴能苦笑“放心,好好的我走什么?”
回到宿舍吴能哪里还睡的着,翻来复去,复去翻来,从来没有觉得枕头是这么不舒服,眼睛涩的生痛,脑子困的清醒。
盛情难却,好人难为。原来友情也可以让一个人发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