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在城市,呼吸在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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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接触的第一本课外读物,是已经被当做厕纸撕掉了一半的《隋唐演义》,那本书构筑了我对未来的想象:西风烈马、明月大江、山中睡狐、林间走兔;三两黄汤入肝肠,喷口唾沫,嘿呀,这个好,这个妙哉;迎着天地一吐,野火烧去城郭。

后来长大了,发觉没有野火,也没有城郭,我说我要做屠龙的勇士,龙说,我特么只是个吃水的大风车,招你惹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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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后来,城市茫茫无尽头,爱一个人,住一间房,需要好大好大一个世界才能够满足。那时我在想,如果可以选择:

我要选清冷月光下泛着银色锋芒的轿车,我就是尺度的大房子,选一把锤子好跟人讲道理,学一道浙菜证明我不是个穷人,还要选特么一个个大大的电视机,放房间里慰问空气。

也许这样,我才在成功如此唯一的世俗,有头有脸吧?

但是何在说:“真正在乎脸面的人,是混不到上面去的”,他伸手往头顶指了指,“混上去的人,都是把脸面当牲畜养,然后定期拿出来贩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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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在是西直门外农贸市场做蔬菜营生的,认识他的人都说,何在好是好,就是生不逢时。而他的脸面,是斤两。

我年轻的时候也爱抖机灵,会跟人争论阿杜的歌到底是车里还是车底,也会嘲笑古人不懂算数,半斤怎么会跟八两组一块儿,当然也就不会明白,西直门外农贸市场里,何在的蔬菜斤两很重,价钱很贵。他的生意,永远只是那么几位,量不大,所以他经常会空坐着,无人光顾。

何在时常会念叨:看见了就是看见了

买菜人的人一无所觉,倒是卖菜的人偶尔会脸色不太好看,然后接过一张张零零碎碎的钞票,想着去银行柜台换成一张张崭新的红票,若有若无的讥讽就会蔓延开来。

脸皮厚,吃个够,缺斤短两算啥,又没杀人放火。菜市场虽小,但也是台子,上了台子就各凭本事,眼力见差怪得了谁。

何在不这么认为,他说半斤八两是祖师爷传下来的规矩,当初的一斤就是十六两,取北七斗、南六星之意,添上南六星附属的福禄寿三星,刚好十六,这么定的意义只有一个:人在做,天在看。

所以他的斤两格外的重,重到愚蠢。

同行说都是过去的黄历了,现在的规定是一斤十两,还人在做天在看,屁大的事翻来覆去的想讲点道理出来,瘆得慌。

蔬菜行虽然利小,好歹是门细水长流的生意,谁都想多吃多占,一来二去,何在哪里敌得过那些不见明面的手段,直接被挤了出去,最后只能盘个路边摊儿。

他也不是想不明白,只是不愿做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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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何在逢人就讲,《笑傲江湖》是本伪书:

如果没有曲洋和曲非烟恰好在旁边看着,令狐冲在回雁楼,就被青城派那位所谓“狗熊野猪青城四兽”,杀死了;

没有莫大先生突然出面相救,令狐冲和仪琳,早就被嵩山派的费彬杀死了;

没有风清扬天降神兵般的相救,还赐予独孤九剑这种修改器一般、几天就能学完的剑术,令狐冲早就被田伯光收拾了;

没有风清扬的独孤九剑,令狐冲早就在破庙前被杀掉了。

以后的江湖上就没他什么事儿了,岳不群继续阴谋对付左冷禅,任我行继续在西湖底枯坐,东方不败继续和杨莲亭过夫妻生活。

实际上,《笑傲江湖》是在讲这个故事:

喜好自由的曲洋和刘正风,被左冷禅逼死

风清扬、莫大先生都有隐逸之气,被折磨成了什么样子?

林平之他爹,一个普通镖头,都因为怀璧其罪,不能独善其身

恒山三位师太,都成了左冷禅和岳不群野心的牺牲品

在江湖上,想坚守信念置身世外,本身就是罪过

在一个成功如此唯一的世俗里,不知道死了多少个何在,才会有一个令狐冲,他们死了以后,江湖就没他们什么事儿了。只要何在那样的人还有一个,总会觉得也不是全无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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