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事｜关于艾伦的事

我告诉过艾伦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从幼稚园时藏在书柜角落的玻璃弹珠到同女友在深夜里的窃窃私语，艾伦默默无声地保存了我成长过程里所有细微的记忆。就像春季里小树发出的新芽，艾伦看到了全部新鲜的枝叶。

在艾伦陪伴的时日，我常常粗心地遗落很多生活的细枝末节，艾伦默默跟在我身后，悄悄地将它们拾起。它可能是几页残缺的信笺、熟睡时的喃喃呓语、或者一个匪夷所思的梦境。艾伦从不计较，总是细心地将它们保存在他本不太发达的大脑深处。

我和艾伦独自呆过很多个下午，下午的阳光是静朗的，没有风，光线从一个窗户跳到另一个窗户。我们打开电视，听着各种嘈杂的声音充满空荡的房间，我和艾伦总会相视而笑。在百无聊赖的下午，我们打开钢琴，并排坐着从第一个琴键按到最后一个琴键，再按回来。这样的游戏持续了很多个日子，颤动的音符从那个巨大的木匣子里缓缓溢出来，碰撞每一个漂浮在空中的尘埃。

我年少时的记忆如同尘埃一样，在下午静顿的阳光里微微颤动。

在有艾伦陪伴的日子，我牵着红色的气球独自去过小镇上很多地方。沸腾而杂乱的菜市场，各种奇怪机器轰鸣着来回咆哮的工地，飘满了风筝的空旷广场。我甚至走出小镇，在一片巨大的麦田里游荡过一整个下午。我拨开一片麦苗，那些青色狭长的叶子又在我的身后合拢。我为这样的游戏乐此不疲，直到胳膊上被划出一道道红色的伤口，而那个红色的气球却早已不知去向。

艾伦告诉过我很多关于旅行的事，我在他的话语中勾勒出无数个远方梦一样美丽的航行。我们并排躺在木质的甲板上，广袤的天幕向海面倾泻饱满的蓝色，温柔的海风亲吻着桅杆上张满的风帆。我闭上眼睛，听着浪潮拍打船舷的声音，和艾伦缓缓的话语。午后的阳光热烈，许多梦想和甲板上的水渍一起，在金色火焰的抚摸下，缓缓被烘干，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就像我并不知道艾伦是什么时候来到我身旁的一样，艾伦离开的时候我也不曾知晓。我甚至一度认为他仍旧陪伴在我的身旁，在深夜里似曾听到我们此起彼伏的鼻息。

艾伦的消失又像是有所安排一样，他和我的许多秘密一起不见了，就像那年伫立在大雨滂沱中的十六岁的我，沉默地看着那个独自撑伞离开的身影。

很久以后，当我独自坐十个小时的火车，从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的时候，终于明白艾伦的离开意味着什么。

午后的阳光激烈，窗外的植物热气腾腾地生长，在火车缓缓撞击铁轨的声响里，我静静闭上眼睛。

风掠过耳畔，周遭徜徉着如水一般的自由和寂寞。

——于2011年2月

        艾伦之于我，就像少年时期大雄的机器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