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身体的起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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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李是一个“拔毛综合症”患者。 何为拔毛综合症?就是如果你看见一个人坐着坐着,就开始拿把剪刀,浑身上下剪自己的毛,或徒手用力拽,或干脆上嘴直接咬……十有八九就得了和大李一样的病。

所以大李的家里从来不需要剃刀。他的胡子总在快长长的时候,被自己剪掉,腋毛、腿毛、胸毛,任何地方都不曾幸免。大李从来不穿五分裤,因为在他的腿上,总有那么一两块地方是参差不齐的。

按大李的说法,毛发断作两节从身体脱落时,有种莫名的爽意。我总说他是变态,他笑笑不解释。

那是一个无所事事的中午,办公室的风扇“吱呀吱呀”地响着。靠椅背的大李正徒手揪自己的一根腿毛,他觉得还不过瘾,便寻来剪刀,“咔擦,咔擦”,开始动刀以后,声音格外刺耳。 半小时后,地上满是细细碎碎的黑色。没一会儿,大李摸着自己有点扎人的小腿,趴在桌面上睡着了。

整个办公室,除了大李,唯一有点生气的就是地上那些毛毛。
因为我听见,他们在说话。 “嗨!嗨!嗨!我在这呢。”

躺在地上的半截毛对着大李的腿,大声呼喊。而大李腿上的另外半截腿毛做出一个“嘘”的动作,然后撑开毛孔,跳了下来。 接着,更多的“半截腿毛”都奋力从毛孔中挣扎出来,跳到地面,和自己的“另一半”汇合。 地上所有的毛毛聚集在一起,就像个大毛球。 里面唯一一根完整的腿毛哭诉着:“我已经躲过了他很多次的攻击,没办法,我还是长长了,直接被他给揪了下来。” “怎么可以这样!” “我们要给他点颜色看看!” “我们的生存已经受到了威胁!” “真为我的孩子担心……” 说最后这句话的,是一个刚和孩子分离的腿毛妈妈,她说自己已经故意弯弯曲曲地长了,可还是被剪断了。说完,她抹了一把泪。忧心忡忡地看着熟睡在大李腿上的自己的孩子,孩子太小,没有力气挣脱,好几分钟了,还是被毛孔死死地拉住,动弹不得。 “我们得让他知道我们的厉害!”那根唯一完整的腿毛这么说着,其他腿毛纷纷附和道,“对!我们要反抗!” 所有腿毛就这样聚在一起,窸窸窣窣商量了十几分钟,起义开始了。 我看见他们一根接着一根,跳进了大李的梦里。大李表情变得很痛苦,开始狰狞,似乎被什么扼住了喉咙,呼吸也变得急促,豆大的汗珠一颗颗地掉在地上。 “嘀嗒,嘀嗒,嘀嗒……”声音格外清晰。 挣扎一会儿,大李终于醒过来了。他做了一个噩梦,汗水浸湿了衣服。 他喘着粗气,开始向我回忆起那个可怕的梦:

“我全身的毛发似乎要吃掉我,它们长啊长啊长啊,绕着我的身体长了好几圈,我完全动弹不得,我动一下它们就缠得更紧,它们长进了我的耳朵里,一直在说话,我却一句都听不懂,我想睁开眼睛,眼睫毛却重的我抬不起眼皮,好不容易睁开了,却发现睫毛变得好长好黑好密,根本看不见外面……” 大李依旧喘着粗气,我拍拍他的肩膀对他说:“那只是个噩梦,还有我在呢。”他眼神迷离,死盯着墙角的那一团黑色。 他摸了摸自己的腿,异常光滑,而墙角的那一团毛发,聚在一起,像是一个完整的人…… 噢,你问我是谁。 我,是大李的影子。

(完)


本文作者:屎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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