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

末日来临，洪水淹没大地，幸运的，我和兄弟都登上了船

大船上，
一个宽敞的房间里，几个人围在圆桌悠闲的打牌，
桌上空空，看了十分钟也不见一张甩出的牌，
咳，这是什么鬼情况
一间狭小低矮的隔间，一大堆人拥挤不堪，一位妇人甚至无法腾出一点活动的空间给婴儿喂奶
还有些醉汉，横七竖八的倒在船板上，身体蛆似的随着过往脚步撩动的空气不时蠕动

我和兄弟在驾驶室落脚
“操舵的舵手呢，该不会挤在醉汉里吧。”兄弟对着舵轮做了个转动的动作。

“最终，尽管难掩抱怨，我们仍能各有所归
不论平躺在铺上软棉布的平板床，还是仰卧雨后泥泞的乡间小道，
我，你，他
再也打不开反锁的那扇门”。
傍晚，无聊的吉他手断断续续的唱着使胸口压抑厌闷的歌，不过，没有人出来说点什么。

“不知道这船会去哪儿，我不在乎
我只是不想泡在那个深不见底的水池里。”兄弟舒了口气，说道，
“我想，最好能够永远保持直立的模样，这是唯一证明人跟牲畜不一样的地方。这个船上，虽然只看到人，但我肯定有牲畜混在里头。”

我俩待在驾驶室，不再说话
这里只有机器运转嗡嗡声
外头，可以感觉人群熙攘，他们在讨论怎么逃过死亡

“没人赢过时间
看看时钟上标的12个数字，哪个数字没有死人在上头寻觅可停靠的一隅？所幸时间宽裕且不索分文，最穷或者最富的，人或牲口，都能占点时间。”
“也没人赢过天气
记得那天天气真的很好，我们仿佛上帝的宠儿，暖和明媚的阳光环抱着，清畅的空气贯穿头脚。我们的电视屏幕像盛满泥浆的透明灰缸，缸里挣扎着或者随波远去的无数的人、猪还有狗”
“今天真是坏天气，我们使尽全力踩上黑压压的人头，才爬上这条船……上帝，那些人的哭喊声还围在头脑挥之不去，像大铁铲在烧热的铁锅里不停空炒……”

“我觉得，我能挑个时间
还能找个天气”，兄弟若有所思，似乎对我说，又像自言自语

他卸下船舵，爬上桅杆，面朝更远的方向

“看到什么吗？”我大声问，急不可耐

“厚厚的白色浪花欢快的舔着礁石，墨绿的水面下，我猜儒艮此刻正喜悦不久后送上门的美餐。”
“别胡说，我看到的水面平得如镜子一般……”

“好吧”，兄弟把轮圈套在我的脑袋下，
“你自己瞧吧。”

站在高高的船桅顶端，
更远方的颜色
极亮的白色带着灰，
慢慢的，灰色颗粒晕开，化在白色里
在眼睛的瞳孔里，这样的变化，一遍遍重复

“看到什么吗？”兄弟大声问，似乎漫不经心

“也许
我期盼的信天翁
躲过猎手，避开风暴
正朝我飞翔而来

我本应该以整洁的面貌，从容不迫的仪表迎接它，

而颈脖上时钟的环
随着预备的一跃
将紧紧勒住想要活命空气的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