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子爷爷”

村里有个瞎子,我叫他“声爷”。

声爷是五十年代的人,奋笔疾书考上了初中,却患上了严重的眼病,村里人都说他是在煤油灯下书看得多了,眼睛才有了问题。他母亲背着他走了很多地方,吃了很多药,终究还是没能治好他,眼睛就这么瞎了。

声爷的皮肤很白,身子也一直健壮,如果眼睛不瞎,定是有一番大作为的,可眼睛瞎了,就只能在村里打转了。村里人谣传声爷和他弟媳妇有一腿,弟媳妇的大女儿秀儿就是他的。后来弟媳妇家修了新房子,却不让声爷搬过去,于是留了他一个人在老房子,村里人又议论了,不知是弟媳妇心狠不想养一个瞎子,还是为了辟谣那“有一腿”的事儿。

但在我看来,声爷是善良安分的,是一个好人。

孩提时代,父母因为农忙将我托于声爷照看,他也乐意,将我用背带背在背上,唱着儿歌哄我入睡,口袋里藏着糖果给我吃,我调皮的将口水抹到他后背上面也只是笑笑了之。农忙过后,父母也会将当年的新鲜农作物赠予声爷以表感谢。幼年片段的记忆是模糊的,但与声爷的相处我依然记得清晰。

声爷瞎虽眼却不卖惨,他靠着给村里人磨刀谋生。他的后院里有一块巨大的嵌入土里的磨刀石,各型各样的刀都能磨得蹭光瓦亮,锋利无比。他对自家的地形烂熟于心,先从缸里舀了水倒进盆里,再端着盆大步大步的往后院里走,最后摸索着板凳坐下。声爷磨刀的动作干净利落,右手拿着刀把,左手轻按着刀背,踩着节奏一样并着磨刀石发出叮叮当当的碰撞声,只要感受到刀背发热,声爷就会用手在盆里浇点水在磨刀石上,又继续磨。时不时的拿起来用拇指试一试刀口的锋利程度,如果磨好了,就用抹布将刀具翻来覆去的擦拭,直到用手感觉起来没有灰尘没有水渍了,这才放好一边,等着刀具的主人来取。

在我看来,作为一个看不到丝毫光明的的人,能够靠双手挣钱已然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可声爷不仅能挣到钱,还能够熟练照顾自己的起居。

他的一双耳朵就是他的眼睛,能听到土灶里轰轰的火声,若是火声不明显了,他会熟练的拉动土灶旁边的风箱,使劲儿的扯两下,火又变得明旺起来,锅里的水多久能够煮沸,他不用敲开锅盖,直接凑着耳朵听听就能轻松的辨别出来。

家里如果缺点酱油醋什么的,就会托人去市集帮他带回点。别看他眼睛看不见了,但给人钱的时候一点都没得含糊,人民币在他手里一摸一捏,他能清楚的辨认是1元的还是2元的,或是5元10元的。旁边的人打趣道:“你少给我了,我要10元你只给我1元。”声爷总笑笑:“你的眼睛看的还没我的手摸得准哩!”那打趣的人不得不佩服声爷的“识钱技术”,周围看热闹的人也纷纷竖起大拇指。

声爷是前几年去世的,我与他大约十多年未曾谋面,可就是这么一个默默无闻的“瞎老太爷”也在我的脑海里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他一生让我想到了同样失明却影响世界的伟大女人——“海伦凯勒”,她的世界是孤独的,无光,无声,无语。但她的灵魂却比我们正常人更加的色彩斑斓,有趣可爱。当平凡的躯体拥有了坚强的灵魂之后,那么他的人生一定也会不平凡。

记得有位哲学家说过:“勇敢寓于灵魂之中,而不是一副强壮的躯体。”我们已经有幸生活在这美好和平世界,遇到的小困难也仅仅是通向幸福彼岸的跳板,为什么不让自己的身姿更加优美一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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