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那个春天,他们相遇了,如梦幻一般。如果非要说这是一场如雾般朦胧的相遇,那后来的诸多细枝末节又如何解释。
“陆黎佳,快快快,男神要赢啦……快……”,“好啦,别叫啦,整个地球都听见你的撕喊了”。陆黎佳满脸不屑看着林乐乐,“我说你能不能有点出息,马上就要高考了,我今天的套题还没做,我先走了,拜拜。”“喂,黎佳,男神……”正要拉住黎佳的乐乐马上被球场上的23号吸去了目光,陆黎佳只得孤身一人前往教室,继续她的埋头苦读。
在陆黎佳回教室的途中,她看到了一个人,这个人很奇怪。她不由得停下了脚步,只见那个人目不转睛地盯着路旁的花儿看,一直没有动过。黎佳好奇地走上前去,想看看这个人的庐山真面目。这是一个面容清秀,皮肤白皙的男孩,仔细一看,你能看到他眼睛里的忧郁、感伤。黎佳看得出奇,竟忘记了自己的目的地。那天下午,金黄的光晕下,他们就这样相遇了。
天呐,这个人中邪了吗?怎么一动不动的,完啦,不会是傻掉了吧。黎佳看了看地上,有了,“嗨,同学,你鞋带”,居然没反应。“嗨……同学”,那人被吓了一跳,“啊?怎么了……”,“你鞋带……”,“哦哦,谢谢”,说着那人迅速蹲下系好鞋带,然后就跑了。
黎佳看了看消失在人海的那个身影,又看了看路旁的花,没啥好看的啊,我还是回去看我的试卷吧。
高三的日子是极其煎熬的,每天做不完的套题,不仅如此,周周小考,月月大考。看着墙上挂着的励志横幅,已经累得不行的陆黎佳咬咬牙继续埋头苦读。孤军奋战一个下午后,陆黎佳和林乐乐来到了田径场,坐在绿茵上,眼睛变得有神了,身体的巨石顿时放下,一切都是那么惬意,躺在草坪上,静静地享受这一刻。
这时,广播里传来了一阵阵让人舒心的声音。那种声音,有一种独特的感染力,像山间清泉,似田野清风,宛如一滴纯粹的水珠从荷叶上滑落,此时此刻的陆黎佳,已经沉浸在这清脆的声音中。“今天的《故事心语》我要给大家讲述一个发生在我身边真实的故事,叫做《你在我的身边看我赏花》。有一天我路过球场时,看到一株很平凡的花,但是却很独特,于是我忍不住停下了脚步。不一会儿,一个女孩注意到我,她真是搞笑极了,用看智障一样的眼神看我,她的每一个眼神都是一个生动有趣的表情包……”什么,黎佳蹭地从草坪上爬了起来,这,好熟悉……
二
从那以后,黎佳每天都在留意着校园广播。一天,两天,三天……已经好久没有听到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了,黎佳心里满是失落。有那么一刻,她没听到他的声音像是丢了魂一样,心里空落落的。于是,那一阵子,黎佳疯狂地询问广播站的情况,想要知道那个少年的消息,校园虽小,想找一个人却是这样难。很快,离高考只有两个月了。四月的校园,到处都是青春的气息,教室、食堂和寝室三点一线,人来人往。此时的天气持续升温,本身就繁重的课业,又加上燥热的天气,让人非常郁闷。陆黎佳像往常一样,去往田径场,依旧静静地躺在草坪上,心里极其渴望听到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
“这里有动听的旋律,这里有精彩的进程……各位老师,各位同学,你们好,欢迎收听校园之声。我是高三文科一班的王夏禹,很高兴在这里陪伴大家……”是他,王夏禹,王夏禹,就是他。黎佳难以形容此时此刻的心情,可能是兴奋过度,田径场上的每个角落都留下了她奔跑的汗水。
五月,所有的事物都已定了型,高三课堂的空气里满是汗水挥发的味道。黎佳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像乐乐那样将一个人奉为自己的男神,她再一次回想了那个场景,那个人看花的表情不再奇怪,投入的眼神更加吸引人。以前不认识王夏禹的时候经常遇不到他,现在知道他之后每天都能遇到。食堂,操场,田径场基本上都有他的身影,黎佳多次警醒自己,不能在这关键时候有任何意外,绝对不能。她是班上的尖子生,考上重点线是没问题的,老师们都对她寄予了厚望,但是她自己也说不清楚,会不会在关键时候发生小插曲。
经过几番痛苦的针扎后,她决定忘掉那个声音,忘掉那个人,她不能辜负父母和老师对自己的期望。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事都将她的计划打乱了,那天去食堂打饭时她惊奇地发现王夏禹就站在她前面,她抑制住心里的情绪,希望这长长的队伍快到尽头,自己好溜走。这时王夏禹回头了,看着不知所措的黎佳,他开口了:“嗨,陆黎佳,我是王夏禹”,“啊?你……你怎么会认识我”,黎佳的脸扑通一下红了。“哦,那次不是你国旗下的讲话嘛,我是那次的主持人,就在你旁边。”什么,就在我旁边,我怎么不知道,天呐。黎佳坚持不下去了,拉着乐乐就跑了。
他居然认得我,他认得我,黎佳笑了,笑得很开心,这是她从备考以来第一次笑得最开心的时候。不久林乐乐变察觉了端倪,不停地在旁边鼓励,一直让黎佳把心声袒露。此时的黎佳,欣喜之余,更多的是纠结。
三
五月中旬,篮球场上在进行着高三最后一场友谊赛。不管外面呐喊声如何激烈,陆黎佳依然淡定地做着自己的试题,她相信,自己一定可以的。冷静过后,她想了想乐乐的话,是时候袒露心声了,要不然憋在心里,不仅自己难受,还会影响复习效率。周末好不容易腾出时间,在黎佳拿出手机的那一刻,差点没叫出来。天呐,男神居然加我了,欧耶。乐乐,乐乐你快看……冷静下来之后,黎佳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临近毕业那几天,陆黎佳为他的男神写了一首诗,这首诗是她花了四天写出来的,里面包含了他的姓名以及自己对他的一切心意。那天晚上她将这首诗发过去以后双手就一直是合十状态,之前和他聊得火热的气氛顿时消失了,紧接着是无尽的尴尬。王夏禹就回了一个“呃”字,之后再没有消息,黎佳开始变得不安。她明白自己如果做一件事就要将它一次性做完,绝不拖沓。
她想给他发最后一条消息,就最后一条。打字的时候,她的手是那样的无力,每一个字都是那样沉重。“王夏禹,我……我想对你说,我……那个,你有女朋友吗?”这就是她想对他说的话,很简单,却有深深的含义。等她回过神来,消息已经发过去了,已经来不及撤回了。这时黎佳的心里空落落的,像是失去了什么。十分钟过后,那人回了一条消息:呃……我生得早,你来晚了。呵呵,黎佳冷笑到,“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呵,这个是给智障的答案吗?黎佳将手机扔到一旁,倒了下去……
第二天清晨,她老远就看到一个女孩和王夏禹在亲切地谈话,说完他们就拉着手走了。黎佳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有东西往外喷,但是止不住,没有任何方法。此刻的黎佳只想找个静静的角落一直坐着,从日落坐到日出。好像今天所有的好运都给了别人,才回到教室,班主任就一脸严肃地看着她,然后她看到桌子上的联考成绩表,顿时明白了。她拿起成绩表翻了好久才看到自己的名字,她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泪水,争取不让它落下来。整个过程中她虽然表面在聆听班主任的教诲,也时不时点头,但是班主任具体说的什么她根本不知道,她就这样灰溜溜走出教室。
在楼梯转角的地方,她开始奔跑起来,她要在眼泪掉下来之前跑到田径场。和她预算的一样,刚到田径场,眼泪就掉下来了。她从包里拿出MP3,将音量开到最大,用尽自己全身的力量奔跑。“长大以后,我只能奔跑,一边失去,一边在寻找……”歌词戳中了她的心窝,泪水同汗水一到飞撒在塑胶跑道上,跑得累到不行的时候,她倒在了草坪上,大口大口地喘气,眼泪不自觉地往下滑落,她慢慢地闭上眼睛,静静地聆听。
回到寝室后,她立即将她写在便利贴上的目标划了,因为那座海风吹过的城市是他的梦想,曾经的她还奢望过,自己有一天能够陪他一起去看春暖花开,云卷云舒。一切都是过去时了,她重新写上了自己的目标,她要去西南,不要去海边。那天过后,一切又好像恢复了平静。黎佳依旧是那个阳光开朗,呆萌犯二的学霸。金色九月,黎佳走进了自己理想中的那所高校。当她路过田径场时,不由得像远处看了看,此时的尽头,已没有那个少年的身影。她路过了他的全世界,而他的全世界,注定没有她。陆黎佳看着一片已经枯黄的叶子,不由得停下了脚步,重复了当时他的那个动作,然而,他的盛夏注定没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