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拿》:盲人电影院里看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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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拿》剧照 .jpg

卫来按:这篇文章写得比较早了,首发在我的微信订阅号“太方概略”。重新发布在,希望和朋友一起讨论。以观影记的名义结识笔友。

下班回家,我一般都步行。那是非常宽的人行道,行人稀少,我闭着眼睛走,可最远只敢走出十米。在短短三十秒的行程中,满脑子都是呼啸而来的电动车,横在路上的砖块,和迎头撞上树的疼痛,无奈,再睁开眼。原来,还是空空荡荡的人行道,再走出去一百米也不会有意外。

可是我怕,我不敢往下走。这就是我看《推拿》的驱动力。

假如上帝造人时,没有设置眼睛,那现在的世界会是什么样?肯定不会有色彩这种东西,也没有化妆品,没有美图秀秀,没有关于视觉的任何东西。无聊的人类学家调查发现,人的大脑每天通过五官接收信息的比例分别为:味觉1%,触觉1.5%,嗅觉3.5%,听觉11%,视觉83%。

这基本可以断定,人是视觉动物,而失去某种感官的人不一样,他们是心灵动物。地铁车厢里,有一对聋哑情侣在吵架,四只手上下翻飞打着手语,吵得很安静,看起来却很悲伤。不管是失聪还是眼盲,都给余下的感官更高的敏锐度,也更容易明心见性。

美在感情中很重要吗?

沙宗琪推拿中心的“院花”是都红,这是客人评说的,对盲人来说分不出好看和难看。漂亮,这个词闯进了盲人的世界,又被虚荣心驱使,沙复明着魔了,没日没夜地想,美究竟是什么。

或者说,盲人在择偶时都在讨论些什么,是不是把是否有手艺、是否贤惠达理、是否体贴、是否善良等等作为标准?

很多男性的口头禅是“关了灯都一样”,只要女性身体的凸起和凹陷部分都正常,那就可以了。看过很多的连岳专栏,痴男怨女们会抱怨无法高潮想要结束一段关系,却几乎没有人抱怨我的老公/老婆(男友/女友)是个丑逼,我想要结束感情。一个人可能会因为漂亮而迅速喜欢上另一个人,可是很少有仅仅因为彼此欣赏对方长相而厮守终老的。

对盲人来说美不重要,对看得见的人来说,也一样。

沉默是你最好的回答

盲人的爱情像是一座小玉狮雕,可以捧在手上端详。狮子的鬃毛刻的不好,修改一下,还像是缝制精细的衣服,这里又漏了一个针脚,把它补上。他们特别懂得在细微处处理感情。小马像是一条鲶鱼,搅动着整个影片。他是悸动不安的奔突者,闯入了老王和小孔的感情,对小孔嫂子痴痴不忘,做出来一些出格的动作。这一切都被老王感知着,盲人的嗅觉灵敏,尤其是闻人与人之间的气味。最后证明,那只是小马性压抑的冲动。小马道歉,小孔说替他保密,都过去。小马抓起小孔的手抽自己。

老王和小孔之间,没有谈过这个事,都知道彼此能处理好。别说,沉默是彼此最好的回答。

木心老先生说,“人有那么一种心理,痛恨、内疚等,放在心里深思即可。一出声,就俗了,如果还非要别人听见,那就是居心不良。如果还想博得同情、叫好,那就是在犯罪。”

道德的标尺悬在头上,善良的人知道刻度,所以,别再一哭二闹三上吊了,TA能处理好,就当没发生过。TA不能,那就离开这个人渣,TA不配得到善良人的宽容。

再剧透就是犯罪了

我越写着越发现,《推拿》并不仅仅是关于盲人。导演娄烨非常高明,并不是简单地讲述一个被压抑群体的苦难。原著作者毕飞宇对盲人群像的处理已经超越了故事的社会性,上升到了人性,讲盲人的感情,也是在讲述所有人的感情。走出影院,不仅仅是感动。感动只是一种非常粗浅的层次,只是一味哭,让人误以为只有咸才是味。其实,复合的调剂才能抵达纵深的底蕴,那也是生活原本的味道,也是《推拿》的味道。

对了,忘了说了。《推拿》的摄影很棒,全部手持设备拍摄,大量的虚焦和抖动,让人想起森山大道的摄影,还有大量的主观镜头模拟盲人的视角。这种镜头语言,在我有限的观影次数中前所未见。

晚上回家,我又试着闭着眼走路,这次找个棍做手杖,多走了十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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