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史戏曲词乐才 超凡脱俗傲骨身 ——“独我天下”的洛地(下)

作者:洛秦

编者按:洛秦,洛地之子,洛齐之兄,上海音乐学院教授、上海音乐学院出版社社长。此文为洛秦教授在洛地先生2015年9月离世之后所写的纪念文章,刊发于《人民音乐》2015年第12期。此处转载略有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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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地书法

名实博学多才

记得我们孩儿时代,母亲经常说父亲是“万金油”“万宝全书缺一个角”。母亲期望父亲专注于一项研究而成为某一领域的专家,当然,同时这也是对父亲的一种赞誉。父亲早年学习作曲,收集民歌,整理浙江地方戏曲音乐,日后在该领域研究的众多重要学术著作无疑都是其大量实践经验积累和理论思考的结果。下放劳动后,音乐知识和才能无以施展,“红学”成为了父亲的兴趣所在。父亲在红楼梦研究方面的成果也皆有独到精湛之处,如《关于秦可卿之死》(载《红楼梦学刊》1980/09)、《哪个“小耗子”怎么偷了“香玉”——《红楼梦》中有关对仗两则》(载《文史知识》1999/6),以至于著名红学家周汝昌与业余红学爱好者的父亲成为挚友,其手书赠予父亲的文辞首行“千年一见魏王才,落拓人间未为哀”可见周先生对父亲的评价。父亲的兴趣广泛,文史研究占用了其不少精力,先后在《文史知识》《文学遗产》《中华艺术论丛》等期刊上撰文,著作《蛇·鸟·羊——先秦文化探索》应该说是父亲在这方面研究的集中体现。这些年父亲在“商文化”研究上投入了大量心血,对于商文化的认识和解释与当今权威观点很有不同,其具有非常独到的建树。该遗稿待整理后出版,以飨读者。父亲博学多才的另一个重要领域是其在词调格律方面的突出成就。商务印书馆出版的《词体构成》为父亲自成一体的词学理论的卓越贡献,向当下词学界的传统学术发出了挑战,受到学界的极大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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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地

长于理论思维

学界的朋友皆称父亲学识满腹、才华横溢。我觉得父亲更是一位艺术研究领域中不多见的思想者。在父亲书房正中央,悬挂着他亲自手书的金文篆书字迹:“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如前所述,父亲几乎不在当今的学术体制内,相对于大多数同行,他几乎没有什么优势可言,既没有科班的学统,也没有体制的通道;既没有高校的资源,也没有社科的人脉;既没有项目经费,也没有研究助理;既没有珍贵的藏书,也更没有发表、出版的便利。(我担任上海音乐学院出版社社长多年,给师长们出版了大量著作,却从未给父亲出版过一本书;也任职《音乐艺术》常务副主编十余年,父亲仅在此期刊上发表过两篇文章。为了避嫌,父亲从不为难我,更不屑由此“沾光”。)父亲不用说没有优势,可以说是学术资源非常“贫瘠”。然而,父亲却是异常的“富裕”,他拥有一项鲜有他人可及的最为重要和最具价值的资源——理论思维。

每每读到父亲在这方面的叙述,总能给人以力量。他曾多次强调,人类创造了音乐、创造了戏剧、创造了戏曲音乐。音乐、戏剧、戏曲音乐一旦被创造出来,其生命力即在其自身,在其自身内在的固有的质,就象原子能是原子自身固有的一样。我们所能做、也是应该这样做的,是:就象从原子中认识其原子能,解除原子能的束缚从而使原子自身的能量释放出来一样,从我们民族戏剧、戏曲音乐中认识其质、认识其质的生命力所在,解除对它束缚,从而使它自身内在蕴藏着的巨大的艺术力量释放出来。我国民族戏剧、我们的戏曲音乐就一定会兴旺,与民族同寿。这里,需要的是理论,科学的理论思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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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地、洛齐与洛田

秉性脱俗傲骨

“性格直率、直言不讳”是父亲在单位、朋友圈和学界的另一个突出印象,好友们都愿意这样褒义地评价父亲。而其“尖锐”“不中听”的言词和“挑战权威”“顶撞领导”及“绝不阳奉阴违”的姿态无疑在各种政治运动中“吃足了苦头”、在社会交往中“得罪”了很多人。一个人的秉性是统一的,这样的性格也体现在父亲做学问的态度上。

父亲在其《词体构成》的“前言”中这样说:

洛地所写的文字,确实都是些“与众不同”的“自说自话”……学问学问,学当有间,无问焉能得学……洛地此生无缘立雪学界,只得自学自问自思自答,笔记记问,作文答问。洛地不是“传道、授业”以至“解惑”的“师者”,更不是……只是个“求学”的“问者”,把某些自说自话的东西付铅面世,只能是把“自问”(读群贤之文而尚未得解的问题)、“自答”(自以为的答案)提出来求教,如此,当然是可能与众贤之见有所差异的了——如果与众见相同,前贤已经说得好好的了,正是我须认真学的,何能“抄”来发表呢?何况,前贤之见是前贤研究所得,后人未必能得其真谛;所谓“天下文章一大抄”,弄得不好,会“十之八九抄错了”的。洛地可不敢那么做。

告 别

父亲身体一向很好,每年体检指标被医生誉为犹如年轻人一般。我们从未料想过父亲会这么快离开我们。在我们记忆中,父亲从未有过撰写自传、整理旧稿那种怀旧的心态。然而,现在回想起今年年初以来的几件事,似乎父亲下意识地预感到了什么。

其一,今年春节父亲来上海与我们一起过年。父亲的习惯是很晚睡、很晚起,但年初一一大早,他起来独自散步去了他的母校——上海音乐学院校园。虽然我们家距离学校不远,但对于父亲腿脚不便、平时不怎么走路的老人来说,一去一来近两个小时,非常罕见。中午,我们一家三口与父亲还去了上海音乐学院附中,在蒋介石的寓所“爱庐”旁拍照留念。父亲兴致很高,非常开心。对于不爱外出走动的父亲,实属例外。

其二,今年4月底,父亲因为书稿的事情前往南京,借此专门去看望了位于隐龙山的祖父祖母陵墓。虽然墓地环境很好,但长途跋涉、登高走路,父亲异常疲惫。回来后,父亲说,可能这是最后一次去看爷爷奶奶了。如其所言,这就真的是父亲与祖父祖母的道别。

其三,今年春节后,父亲问我要了一些五线谱纸,我问他干嘛用。他说,想把过去写的一些歌曲回忆记下来。当时,我并没有觉得有什么特别。最近在整理父亲的遗稿中,看到了几首不久记下的旧时歌曲,其中最完整的是一首《燕子》。这首歌曲我熟悉,非常优美动听,当年我学作曲的时候还将其改编为一首小提琴幻想曲。父亲告诉过我,此曲作于1955年,当时正与母亲相识,是献给母亲的。摘录部分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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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子

也许优美的旋律促动了父亲的回忆,也许是一种感情和心理的预示,如讣告所言:父亲期盼的时刻到了,他正在前往与爱妻,我们亲爱的母亲林颖宁相聚的途中。父亲,您去吧,爱您的人都会为您祈福。您一路走好!

2016年9月,

由洛地撰文,洛齐绘画的《水墨戏剧》出版

特装本《水墨戏剧》正由“两江物语”微店独家发售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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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编辑 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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