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地,在广阔的地平线上,巨大的日轮缓缓西沉,余下的光辉把云朵映得通红,嵌镀了一层金边。
黄昏已至。
倘若这时你去问一问田里忙着割麦的老农,关缘何许人也。他定会道:“关如烟是俺们这片儿地的神!是他老人家守护着俺们,这地儿的收成才能年年拔高!”
转而暮色降临,苍穹昏花了眼,沉沉地睡去,空留一轮白月洒青山。然而星星,总是不喜欢被人注视的感觉,默默地隐去星辉,同夜色一体。
倘若此时去往各大修仙世家,打听打听关缘的住所,他定然会做贼般地告诫你:“在下奉劝阁下一句话,还是不要去找那个可怖的小怪物的好!他孤高得很,阁下去了,指不准会不会爬着出来!”
神?老人家?小怪物?
然而,关如烟并非老人家,也并非小怪物。
他乃翩翩少年郎,年方十七,唇红齿白,温润如玉,予人脱俗淡然之感,煞是好看。尤其是那一双瞳,似有清风明月,赞他“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也不为过。
为何奉他为老人家,言他为小怪物?
或许是世人谣传罢了。迄今为止,世人皆久仰关如烟大名,识得他本人的却寥寥无几。
原因无他,只因关缘是同吟宫的少宫主,同吟太祖的心头肉。
传闻这位少宫主天赋异禀,年纪轻轻就步入金丹期,一柄长弓,一袖白绫,修真青年无敌手。
虽然,他貌似没跟任何人对战过。
这时,同吟太祖的众多脑残粉就该说了:“太祖教出来的少宫主能差到哪里去?就算他至今尚无战绩,又岂是我们这些凡夫俗子的儿孙可比拟的?”
看吧,少宫主就算躺着,也总有人给他戴帽子。
而身份,地位,天赋,战力集于一身的男人,自然是姑娘家倾慕的对象。修真界上下近五分之一的姑娘,都极其仰慕关缘,还自行幻想着关缘的容貌。
“关缘哥哥,身高八尺,朗若星辰,孔武有力!他每日每夜都在我脑中追求我!”
“关缘公子一身青衫华贵,手摇折扇,面貌白皙,我未来夫君就生得他那般模样!”
花季少女,总是可爱的紧。
但是作为青年一辈的少年郎,可就对他嫉妒得很了。
“他凭什么啊!生来便被世人追捧!有钱有权有势,偏生还战力超绝……天要亡我!”
“如果老子这辈子找不到媳妇就是他的过错!”
“妈呀……关如烟太可怕了……吾前几日看上的小姑娘死活不肯从吾……又是一个对关如烟爱得死去活来的……”
因此,修真界的姻缘一事,青年一辈总是怨气满满。
虽说关缘从未出山,但修真界的消息总是灵通的。
毕竟,暗潮涌动。
“诶,陆離,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之事,你可千万不要往外传。”南山脚下的客栈内,一发色偏黄的青袍少年坐在长凳上,身子前倾,左顾右盼,悄然道。
“哟,我们田日天公子又知道什么惊天八卦啦?还秘密,还不要往外传?八卦落到世人嘴里就尘埃落定了。”陆離扬了扬眉,满不在乎地道。他一只脚毫不拘束地横踏在长凳上,顺手端起桌上的酒杯,昂头一饮而尽。
“不要叫我日天!”田潜撇了撇嘴,随即又道:“这次真的是大消息。听说同吟宫少宫主出山了,却是以无名之辈潜到修真界的!”
他顿了顿,郑重地道:“所以也就是说,咱们现在在路上碰见一个人,可能就是关缘!你想想,若是碰见了他,与他交友,借着他的光,不仅能名声远播,还有女孩子投怀送抱!”
陆離不以为然,甚至还向门外吹口哨,对田潜道:“那又怎样?修真界人士千千万,地界无穷广,你说的这种概率,若是灵了,还不如去赌坊赚个大的呢。诶,我跟你讲,就在你说话的那会功夫,从客栈前面走过去一高挑的白衣女子,那个背影……啧啧,说是天仙下凡我也信!”
“切,我看你定是色迷心窍,随便一个猫猫狗狗从面前走过去都能被你说成天仙下凡。你看见得只是个背影,说不准她回身过来是个丑八怪呢!”
其实那白衣“女子”就是关缘。
由于他飘然的气质,陆離竟生生将他认成了女子,令关缘哭笑不得。
太祖把这消息放出来,倒是让我无处遁形了……各大世家满修真界地寻我,若是被捉住可就玩不下去了。
犹豫片刻,他就做出了冒险的决定。
他要混入其他仙家势力,图个容身之所,顺便去会会故人。于是他转身走向陆離所在的客栈,期间变换了一番面孔。
一张平平无奇,眉宇发青的苍白脸,看起来十分阴冷忧郁,宛如得了什么不愈之症。手里摇着一柄折扇,有模有样地学着文人雅士的姿态,好像下一秒便可吟出惊世之句。
“两位公子,打搅一下。在下若是想加入度家,有何门道可寻?”关如烟埋头抱拳,礼数周到。
田潜和陆離对视一眼,见关缘面色苍白,四肢宛若无缚鸡之力,又是一副书生打扮,不禁好心道:“我们二人便是度家之人,这位兄台倘若想加入度家,须通过我们度家的选拔。但我们度家远在天北不说,而且老宗主的眼光着实毒辣,选拔偏偏要压榨寻道之人的潜力……所以进入度家,不受点损伤怕是进不了的……”
“田潜,你不要跟他费那么多话!”陆離不屑,皱眉道,“我这师兄说话磨叽,我跟你直说,以你这弱不禁风的模样,进不去,非死即伤。况且度家不在南山,我们只是奉师命前来历练,你想去度家要跨过大半个修真界,我估计你要死半路上。”
“陆離!你怎么能这么对人说话!平日里和师兄弟开玩笑也就罢了,对其他人怎可如此无礼?”田潜怒斥,“啪”的一拍木桌,木桌顿时散了架,桌面开裂成两半,桌腿凄惨地倒在地上,酒壶和盘子碎了一地,一片狼藉。田潜惊觉,面露歉意。
旁桌的人见他掌力奇高,讶然一怔,随即开始称赞度家人年轻有为。
“师兄,我只是直言罢了,况且大师兄不是告诫过我们少跟世家之外的人交谈么?我这是长话短说。”陆離不喜旁人议论,直言道,“不要理会我那师兄。所以我劝你回家吧,度家的选拔可不是闹着玩的。”
关缘知道二人是好心劝他,同时又惊讶于田潜掌力,暗想度家实力远超他所想,他坚定了信念,一字一字地道:“二位,度家,在下非去不可。”
陆離见状,把头偏向一旁,冷哼一声。
田潜则定定地注视着关缘,良久,叹了口气:“罢了,兄台执意要去,我师兄弟拦不住。但我二人有要事在身,不能即刻护兄台去天北。若是兄台不急,还请缓上三日,三日后,度家众子弟历练完毕,我等定带着兄台回天北。”
“哼,田潜,但愿你没带个不听话乱跑的累赘回去。”陆離不悦,“我跟你说,你这三天就好好的待在客栈,别乱跑,否则三天之后我们找不到你,可别埋怨我们不守信用!”
关缘心里暗暗笑道,现如今的世家子弟总喜欢装纨绔,他们二人明明初涉人世,为人单纯,不作警惕之心,自家交谈时却满口的姑娘、赌坊,生怕自己落了青年一辈的前沿。与世家外的人士交谈,一番好意,偏生不想表露,口是心非,可爱的很。
当下便欣然应道:“多谢二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