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不成书

我对你的爱/挥毫泼墨/却/写不成书

                                                       ——题记

他和她，相识于70年代末的集体舞会上。

那时候他还叫楚河，她尚待闺中。

他外公家门口长着一棵高大的桂花树，馋嘴的她每每都要爬上去吃个精光后不敢下来。她不知道，他就隐在巨大的窗帘后，抿着嘴笑，心想这么馋的小丫头以后谁娶了谁遭殃。

他的父亲是位放荡不羁的流浪诗人，和她母亲生下他后，便南下寻找新的同伴去了，母亲终日以泪洗面，终于在他十岁那年抑郁而死，临死前将他托付给生活条件富足的老父亲。

他也写诗，不顾外公阻拦，尽管每次都会被愤怒的失去理智的外公叫嚣着撕扯成碎片扔出窗外。

再一次见她，她站在那棵开满花的槐树上，砰砰地敲他家的窗户，兴高采烈地挥舞着手里的信纸。

他推开窗，她小心翼翼把花了一晚上拼凑好的诗递给他，并冲他比了一个厉害的手势，他接过纸，纸上赫然是昨天被外公扔出窗外的那首诗，后面还跟了一行清秀的字：你的诗写的很好，朦胧却又真实，小镇留不住你的。

那天他才知道，自己的才华也是被人欣赏的，尽管是个哑巴姑娘，他还是很高兴。

晚上外公睡下后，他点着蜡烛在桌边埋头整理自己以前写过的诗，却熬不住困意睡过去，差点烧了外公的书房，被外公狠狠打了一顿赶出家门。

她再次出现，将冒着热气的馒头递给他，替他整理好衣衫，将从家里偷偷拿出来的钱塞进他的兜里，用树枝在地上写着：你应该走出去，才能见到更大的世界，写出更好的作品。

他走了，带着她给他的祝福与支持。

她替他留下，面对世俗所有的责难。

他说，你等我，等我功成名就，回来将你明媒正娶。

她笑的明媚，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后来他果然成了名，只是纷纷扰扰的大千世界早已容不下他记忆里那个送他走出小镇的哑巴姑娘。

后来她一生未嫁人，替他照顾渐渐老去的外公，替他守着人世间最后一个可以称为家的地方。

六十六岁那一年，她病死在家门口的槐树下，走的时候，一脸安详。

那一天阳光正好，她仿佛看到年轻的自己站在槐树枝上冲着一脸不耐烦的少年挥手。

也是那一年，他的诗被指抄袭，晚年凄凉，妻离子散，无处可去的他只好重回小镇。

打开门，迎面扑来的是一股槐花香。

他走进去，桌子上用砚台压着一封信：我对你的爱/挥毫泼墨/却/写不成书

他终于记起等了他一辈子的哑巴姑娘。

她本也是极其有才之人，却为了他甘愿拘泥在这小镇，守住人伦纲常。

他疯了一样冲进书房，小心翼翼捧出自己藏在柜子后面的信纸，信纸后面歪歪扭扭的黏贴了九十九道白色胶布，那是一个哑巴姑娘对一个文艺青年的所有爱与热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