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河是要流向哪里？

佛语：人生是苦。人只不过在苦中作乐。

那么，死亡呢？是在结束苦，可是为什么面对它没有人高兴？

姥爷去世快一年了，妈妈说姥爷活到了天年，是喜丧，所以大家不要太难过。妈妈声音低沉遥远。

我没有太多的难过，只是心中突然很空，姥爷老年痴呆多年，这多年的痴呆磨掉我多少记忆？眼前浮现的是姥爷给我做的小黄板凳，黄色已经斑驳，四脚磨平。还记得因为小黄板凳很可爱，它曾经被朋友的爸爸悄悄裹在大衣里带走，小小的我和妹妹气势汹汹的去把它要了回来。如今，小板凳不知道被扔在哪个角落，铺满灰尘。如今，朋友的爸爸早已离世，朋友那对双胞胎儿子已经上了小学。这就是自然啊，是最正常不过的新旧交替，繁衍生息。

小时候每年暑假，我们都会去姥爷家消磨炎热和蝉鸣，有两个舅舅家的弟弟妹妹，有三个姨姨家的弟弟妹妹，十来个孩子，好是热闹。

小舅家是我们都想去的，小舅妈总是会毫不吝啬地拿好吃的给我们，小孩子很是贪嘴，更重要的是小舅妈家很干净，虽然只是个普通到有些穷困的家，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井然有序，窗明几净。偌大的院子，种满了瓜果蔬菜，菜园边围上许多鲜艳的花儿，我们会在花朵旁边扑到蝴蝶，会在菜园中偷偷摘下还没长大的黄瓜，西红柿......

每天早上，我们在老爷家吃完早饭，又去小舅家接着吃，直到实在塞不下了，才抹抹嘴，商量一会儿干什么去。那个时候，觉得好得意，好美：看看，一顿早饭吃两家的，多幸福。这时候，姥爷会拿出舅舅给我们这些小土匪准备的一大笼刚从树上摘下来的核桃，女孩子爱干净，刚开始还找手套之类保护手不被核桃皮上的汁子染黑，可是过不了一会，大家什么都不管了，嚼着白白、嫩嫩、油油的核桃仁，还在小声骂核桃表里不一。最后，不仅我们的手黑的像鸡爪子，连嘴角、衣服上到处都是黑黑绿绿的污渍，这衣服就算是报废了，曾经我喜欢的白裙子，就毁在了核桃皮汁手下，尽管我用尽了办法，不记得从哪里找来一些汽油，将裙子泡了一整天，可是裙子还是牺牲了。而嘴巴和手要到开学一两个月之后才能恢复干净。吃够了核桃，我们就会奔向村尾的那条河——绑着太多欢乐的流水细石。

河是小河，可是有浅滩，有深潭，还有桥、山、来喝水的大黄牛......阳光明媚的时候，浅滩上像是洒满了金子，就连弟弟妹妹的身上、眼中、发梢上到处都是金光闪闪，恍惚仙境。我们踩着浅滩的石子“围猎”着小鱼，螃蟹。偶尔会有哪个妹妹的脚心痒痒，脱掉鞋子，一条小鱼在跳来跳去，大家惊叫，嬉闹，又在河边挖个土坑，放点水，将小鱼放在里面，这可是我们的战果。在小河里玩够了，大家一起回家，路上遇到包谷地就偷偷地掰几个玉米棒子，藏在衣服里面赶紧往家跑，让姥姥煮给我们当晚餐。当然，小河不光是我们的，有几次差点和村里的小孩因为“地盘”打起来。不过谁让咱寡不敌众，又是外来户，吵吵嚷嚷也就算了。不过最值得表扬的是大妹，某假期，她在姥爷家和村里一堆小孩玩沙子，快要大米开花，各回各家的时候，忽然发现，自己夹耳朵的耳环只剩下一只了，于是，思索半天，就确定目标，拉着某小朋友就去找他的妈妈。后来，大概是姥姥出面将大妹从别人家里拉了回来，从此，大妹在村里就名扬千里了。大妹现在长大了，性格依然，不知道她还记不记得自己曾经的英雄壮举。又会在什么时候静静回想这些快乐。而我们的欢乐又怎么说得完？大家都装在心底，在某个时候，一点一点拿出来，悄悄回味，悄悄微笑，悄悄流泪 ......

一晃，我们都长大了，各自有了自己的生活。偶尔一次，路过小河，记忆依旧，可是小河已经没有了小时候的灵动与金光闪闪，鲜有小孩的欢叫与嬉闹，呈现的是灰蒙蒙的烟雾，就连流水也少了好多，那些细石也都是黑乎乎的......难道，小河也老了，这些都已经无法再去装载我们的欢声笑语，于是，悄悄把那些欢乐藏在心的小河里，细水流长，轻淌着我们的欢乐，轻淌着姥爷的味道......

人生是苦，苦中作乐，而又苦乐相依，悠远深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