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our

我,一个九十岁的人,已经像现在这样一个人过了一辈子。

我,一个只写故事给自己看的人,已经躺在这里不知道多长时间了。

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就像她从我身边经过,跟我聊着天,不经意地伸出手给我一个爱的抚摸,同时在我脸上留下一道独特的印记,正是因为如此,我的脸上沟壑纵横。

我总有种预感,一种对我来说是种解脱的预感,就是好多人都畏惧的死亡。我不怕,因为在我看来,在那之后,我就看见我想见的人,我就听到没听过的话,我就感受到没感受过的温度。我像渴望着陪伴一样的迫切地渴望着死亡。

窗外的雪肆无忌惮地飘着,夹杂着些许愤怒,或许我这样妄自的把它定义为愤怒侵犯了它的权益,但当我用一个即将逝去的老人该有的柔和的目光去欣赏它时,回馈给我的只是无边的冷漠。与之相比,我躺的地方,空气不安地燥热,都能让人感觉到一个个分子在拉动你的每一寸皮肤。

说是一个人这样很长时间了,其实也没那么悲惨,在我看来,我还是有一些所谓的志同道合的朋友。就像她时常会问我,等你有时间了,把我们的故事,写下来好不好?每次她这样说,我都会回答,等我们快该走的时候。我想,现在应该到时间了吧。

我想让我们的人生在这不断加快的时代里,留下一抹彩色的印记,哪怕只是轻轻一撇,哪怕只是黑白。

趁着我们还未离开,趁着我们都还在。

故事的开始,没有惊天动地,没有日月无光,有的是两个普普通通来自农村的小女孩儿。一个是我,一个是她,我最好的朋友。她叫顾华,我却总叫她花儿,我姓姜名雯,她一直叫我雯雯,因为这样显得我俩格外亲切,事实上,我俩确实亲密。从幼儿园到小学,小学到初中,初中到高中到大学,一直到现在。

我们的故事就从这里开始——一个供养我们从小到大的小村庄。

“我娘说,吃那个会死人的,它到你的肚子里,生根发芽,然后长一棵这么大的树”,我一边拿着梨膏糖惊讶地听着,一边看她费力地比划着那棵树到底有多大,但我不回话,愣愣地站在那里,并且倔强地咬着手里的梨膏糖,根本没有要停下来的冲动。这是我第一次听见她说话,对我来说这简直就像一个天大的噩耗,因为在这之前我一直觉得她是个哑巴,况且从小到大娘就嘱咐我不要跟她玩儿,说跟她玩儿就要被地下的鬼魂抓走,就再也回不来了,心中难免对她充满畏惧。

至于为什么?有一个传言。

她没有爹,据说她爹是在一次洪水中死掉的,为了救她和她娘。洪水过后,村里人都没什么大碍,顶多被冲走了锅碗瓢盆,只有她家死了人,而且是家里的顶梁柱,因此,村里人都说她克亲,那时的她刚刚生下来不到半年,她娘不想让她受伤害,就搬到了这里,可是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况且村里女人做完农活儿,闲来在一起说三道四,你一言我一语就有了现在这个说法,大家自然而然地远离她,远离她娘。

关于这个传言是不是真的?我从来没问过她,她娘听到别人的谈论也不吭声,只是一股劲儿的做着自己的事情,好像她们说的与她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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