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破旧》第十一节 七嘴八舌

第十一节 七嘴八舌
文:ShakespeareSky(莎士比亚斯基)

济雨有些怅怅地坐在土岗子上的土包包上,看着一长串推着平板车的身影变得越来越小,终于是消失在了拐向达城街的路口处。那里长着一丛翠绿的慈母竹,把视线就此阻断。济雨知道,那是去往蕲州城的方向。

天色渐渐地暗了下去,晚风从四面吹起,济雨冷得有些发抖,却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左手的山坡上是桂柏轩;右边的路的尽头是灰白一片;背后是祖屋所在的村子,中间还有一口池塘;对面是长有一大片翠竹的瓦尔垄山包,那里头还有一个村子,再往深处去,就是两边都望不到头的群山。

据长辈们说,高大的祖屋用料,都是从那座有豺狼和野兽的大山里伐出来的,那里经常有野人出没。

夕阳的余晖,很快就隐去了,济雨还在出神地望着,那个从达城街来的路口,想着这一天的奇怪事情。

明明就说好了,还要继续演下去的,却又这么着急着走了;一大早,明明还是好好的,我可就只是睡了一觉,你们竟然就收拾好了东西,我可是还有好多节目都没看过呢?

气人得很!你们什么时候会再来呢?那时候我就该长大了吧,也不怕看你们上钉板了吧。嗯,到时候一定要把那个姐姐的表演仔细看一遍。对了,我也要去学气功,因为练了气功,就不怕疼,就算老爹爹的鞭子再厉害,我也只当是抓痒。

可是,那个姐姐走的时候,为什么会哭呢?而那些推车的人们,可都是好高兴的样子呢!想不明白,这个世界真复杂。

济雨还在出神地想着的时候,突然间,一阵哭腔的叫喊刺破了长空!啊!那是妈妈在喊我。济雨连忙应声:“妈!我在这儿!”不觉一下,变得心急火燎了起来,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开始大步跑动起来,一边飞奔,一边挥动着小小的胳膊,一边回应着妈妈的呼喊。

晚霞的最后一道余晖,随即从祖屋背后的方向隐去。

晚饭,吃得比平时要晚很多,菜色很丰盛,但大家都很沉默,不管是正堂屋的大人们的桌子上,还是厨房里边的婶娘们的桌子上。

照例,依然不见大哥和二哥。

济雨百无聊赖地从前边一会儿跑到后边,一会儿又从后边嚷到前边。除了老祖宗开口说话,男人们一概低头默默吃饭。

老爹爹似乎是比平时还要慈爱起来,还向济雨逗了一回趣,拿着酒杯让他闻,济雨会到了父亲的眼色,一下就跑不见了。

在后厨,气氛和平时的差别,就更大了,虽然是静静的,但二妈的泪水,流得更凶了。

济雨小心地问妈妈:“夜上我能给大哥二哥送饭了么?”

妈妈没吱声,二妈却是一下子把济雨抱在怀里,大哭起来。

济雨吓着了,不敢说话,任由二妈把自己捂在胸口上,哭了好一会儿。

二妈言辞含糊,济雨听得很吃力:“这就是命啊,这就是命啊,他的老子死在了路上,他怕是也要走上他老子的老路啊,小五儿啊,只有你爱二哥,等我以后死了,你要帮我看好你二哥啊!”

济雨吓着了,完全地懵了。

这样一来,可就又把所有人,都吓得不轻了,连忙阻止二妈说下去,又把济雨抢下来安抚:“二嫂,乱说,你看老东西这还不是看重国宾么?老东西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外头兵荒马乱的,国宾他还这么小,如果真就跟着去了,饱一餐饿一顿的你不心疼?他们是走到哪里困到哪里,猪圈牛栏还是好的,遇到山边,怕是一觉醒来,真把豺狗拖去了呢!”

众婶娘连忙附和。

又有娘娘说:“老东西如果不看重国宾,也舍不得花这么多钱啊,是吧,还赔了好几十担谷,还不是怜惜你们母子么?这也是好事啊!”

又有婶婶说:“国宾还这么小,不能跟着去的,他们是外乡人,如果真的跟着去了,要是欺负他怎么办?那个上钉板的看见了吧,要是哪天他们要国宾困钉板,在胸门口压一个大磨盘,你怕是要悔死的。”

众婶娘们又连忙附和。

济雨觉得她们都说得好有道理的,就又想到了什么,随口说了出来:“昨天晚上,大哥还跟二哥说,一起去县里上中学呢!先生都说了的,他们能考取的呢!”

济雨几乎是涨红了小脸说的,这一下可就又把娘娘们逗乐了,一个个对着济雨赞不绝口,可是二妈还是很难过的样子。济雨才又发现,原来每一个婶娘,都是红了眼睛的。

济雨觉得自己,还没有把二妈安慰好,还想着再要说上点什么才好,外头就在喊他了,一听就知道是老爹爹的声音。妈妈不放心地跟在后头,一到厅堂,就被爸爸的招手给退了回去。

原来,老爹爹已经是亲自为大哥和二哥,用小碗择好了饭食,这是喊济雨来给送过去的。济雨有些怕怕地从老爹爹的手上,一一接过饭食放进扣篮,小心脏嘭嘭地跳着,却不想老祖宗,一下就慈爱地抚了自己的小肩膀。

济雨一抬头,老爹爹就笑了:“只有小五儿听话了,将来肯定最有出息!”

济雨觉得好羞,却也是好高兴,低头立在老爹爹的边上,小心照顾着手上的扣篮。

老爹爹一扬手:“去吧,莫让饭菜冷了的!”说完又关照济雨的父亲:“你去提灯笼,送到进门口就转来,你不进去!”

济雨乖顺地在天井边站住了,一会儿就和爸爸一起出到了外边,想说点什么,但又不敢说。

被老爹爹吩咐去办事,这还是头一遭,这让济雨觉得自己好像是长大了一些。

大黑堂屋的门,也很重,济雨刚想伸出小手去推,就传来了父亲那沉稳的声音:“我来!”

“吱呀!”一下,门就开了。济雨一回头,刚想对父亲说你回去吧,就见父亲丢手,让他进去,转而又顺手带上了笨重的大门。

济雨借着微弱的油灯光分辨,香案那边一个人也没有,可还是小心地跨过大石栏,再绕过天井,摸了过去。

凑上去一看,好家伙,大哥又睡着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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