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姐比我大两岁,她是邻居家的小孩,与我家并无直接的血缘关系。我和她是很要好的的发小,尽管后来,她去打工,我上了大学。
小姐姐二十岁那年,在网上交了个朋友,若不是后来的那件事,他就成了我的姐夫。小姐姐是我所认识的人中最好的一个,不知怎么却喜欢上了他,而且不顾众人的反对,那么的执著。
他们在同一个城市上班,小姐姐在玩具厂,他是搞货物运输的,有一辆大而蠢的货车,就像他一样,普通的个子,长着猪八戒似的大肚子,整个人看起来极不协调。他的脸上除了肉多,没有其他优势,表情变化很少,难得笑一回。可小姐姐却认定了他,那么善良那么漂亮的小姐姐!
小姐姐是我们三个(一块上学一块游戏的)好朋友中唯一一个没上大学的,她当年也有机会的,好像是家里不愿她继续上了,让她下来供弟弟,她才忍痛下学,走上打工的道路。她对学习的热爱比我强得多,却没机会继续读书了。她有时羡慕的问:“你们大学学什么呀?我想看看你们的课本,可以吗?”“当然可以啦!”我总是很爽快地答应,可一翻书包,就拿了几本小说,只得不好意思的吐吐舌头。她的这么一个小小要求,我从来没有满足过她,我的脑子真是越来越不记事了!
小姐姐和我几乎是无话不谈的,包括理想和爱情。她的理想很现实,希望在青岛海边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可对于一个打工的农村姑娘来说,也是那么遥不可及的梦。对于他,小姐姐只说是网上认识的,“也算网恋了一回,赶赶时髦!”其它的,她避而不谈,我也不好再问。
关于小姐姐和他的事,妈妈告诉了我很多。小姐姐准备明年结婚,新被子都准备好了!原本男方催着今年结的,小姐姐坚决不同意。男方家里挺有钱,开着杂货店,有两处楼。“也许,她是看上男方的钱了呢!”妈妈嘲讽地说。“不,小姐姐不是那样的人!”我竭力为她辩解。不论社会变得多金钱多物质,我始终相信,小姐姐金子般的心是不会变的!
我和小姐姐聊天。“做一个家庭主妇也不错呀,在家相夫教子,你有做贤妻良母的潜力的!”我开玩笑的对小姐姐说,她婚后的生活应该是这样的吧。“我宁愿先到外面的世界去闯闯,这样计划好的人生,我讨厌!”她看着火炉里挣扎着想跳出来的火苗,很认真的说。关于她和那个人的事,小姐姐很少谈,我总觉得她有些不满,却甘心逆来顺受,听凭命运的安排,压抑自己的真实感受。
第二年春天的时候,我问小姐姐什么时候结婚。我会送她祝福的,不论她怎么选择,我都会支持她。我跑遍了大街小巷,几乎逛遍所有的礼品店,想为她准备一件凝聚着爱的礼物。“怎么,想喝喜酒了?红包礼物的先送上再说,呵呵!”她开玩笑的说。“我只想去吃喜酒,不想拿红包礼物,怎么办呢?有没有后门可走?”“呵呵!来吧!你能来就是送我的最好的礼物了!”我一直很关注她的那场婚礼,可惜它终究没有举行。
五月份的时候,我往家里打电话。妈妈突然告诉我一个消息,“你小姐姐的婚事吹了!原来打算昨天结婚的。我还准备去喝喜酒呢,红包都准备好了。现在的年轻人呀,说变就变,婚姻大事就像过家家似的!”
“为什么会这样?”我一开始就不太看好他们的结合,对这样的结果除了有些惊讶外,心里反替小姐姐高兴:上天没有给她这份水到渠成的姻缘,不是她不配,而是值得更好的!
“我也不是很清楚,听别人说那小伙子脾气不好,也不知道疼人,两人大吵了几回,连句软话都不会说!反正都是这样:愿意的时候什么都是好的,不愿意了看哪都不顺眼,再找个借口分开,不是这样吗?你小姐姐这么好的姑娘,若是嫁给他也算糟蹋好人了,这样也许更好。不过这件事对她打击不小,那么活泼的一个人,整天躲在家里,话也很少说,唉!看着怪可怜的!”我担心小姐姐了,在这样的时候,若是连一个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那该多难熬啊!但我相信小姐姐的坚强乐观,不论遇到什么,她都会勇敢的走下去的。
我不知道小姐姐当初是因为什么选择他作终身的伴侣,这其中又有多少爱的成分,但她一定经过了慎重地思考,而且寄托了自己对婚姻的全部希望的。突然的放手,就像人突然失去了重心,航海的人丢了指南一样,一时间不知所措。要想开始新的生活,得从旧的阴影下走出来,而这旧的阴影,曾是她全部的生活和希望的所在。时间也许是最好的良药,对那些心灵的创伤者来说。时间的河流不停地往前走,冲淡了多少新的旧的忧伤。
小姐姐在家自我封闭了两个多月,终于在妈妈的唠叨中,又出去打工了。
“我不喜欢这种无休无止的工作,人就像机器一样,每天做着重复的事情,连思考都是多余的。我甚至觉得生命毫无意义,我只是别人的工具!我曾想借婚姻的船帮我度到幸福的岸,摆脱这种无望的打工生涯,拥有自己的小家和幸福。爱是太奢侈的东西,我不敢奢望了。只要他踏实能干,有一个温馨和睦的家庭,能彼此聊得来,就是万好了!也许你会说我,可是别说我们的父母一辈了,就是我们年轻的一代,又有几个是为了真爱结婚的呢?像我们这些常年在外的打工者,过年回家不到一周,匆匆忙着相亲定亲,见那么一两次面,能有什么爱呢?现在,我且听命运的安排吧!”小姐姐这样告诉我她现在的生活状态。别人说小姐姐在北京挣大钱,工资一个月三四千(在我们家乡人眼里已经很多了),却不知道小姐姐心里的苦。
过年的时候,我又见到了小姐姐。她的打扮成熟干练,人也开朗了,她又变回了原来那个活泼乐观幽默的小姐姐!她告诉我,她换了工作,不再做“熟练的机器工人”,她现在是一个“脑力方面的学徒”,她要用自己的智慧和创意来点亮人生!尽管住在六环以外,与人合租房屋,每天摸黑起床,及一个多小时的地铁公交上班,拿少的可怜的工资,她依然觉得满足,“我喜欢这种充实的感觉!”她微笑着说。
在我们家周围,小姐姐是唯一一个名花没主的大姑娘了。她还没到家,那些想讨块肉吃的媒婆们已经快踏破小姐姐家的门槛了!真是“一家有女百家求”呀,我算是真正见识了。
小姐姐刚到家的几天,天天忙着相亲,都没时间和我们姐妹叙旧。“人家好意介绍,我也不好推脱呀!况且爸妈着急。”小姐姐不好意思的向我们解释。
“在外面没遇到合适的吗?这种相亲太仓促了,不能很好地了解一个人。”有些人不是带着面具吗?人前一面,人后一面,我怕小姐姐受骗。
“外面的人也不一定靠得住,这样还算公平吧,彼此家庭人品的都能摸清。”小姐姐并不排斥这种相亲。是呀,大多数年轻人不都是这样认识结婚的吗?过年相亲在农村已经成了一种流行。
“有觉得不错的吗?”我姐姐问她。
“昨天那个还行,人也挺实在的。我想再谈谈,相互多了解些再定,他却一直紧催。”小姐姐为难的说,“他都发了好几百条短信催了,怪不心疼钱!我就是觉得太仓促,想缓缓。”
“这样的事情急不得的,多了解些有好处。”我仍坚持自己的观点。
“我有个同学,相亲时看好一个男生,那男生也觉得她不错。可她迟迟不肯定下来,想再考虑考虑,那个男生没了耐心,不等她了,定了其她女生。”我姐姐在一旁说。
“那是没缘分吧!这样的男生不要也罢!”我偷偷看了看小姐姐,她正若有所思。我姐姐的话可能会对她有一定影响吧,后来的事实证明确实如此。
小姐姐回家待了六天,年前年后总共六天!在这六天里,她没有抵抗住来自男方自己父母方面的压力,把自己后六十年的幸福定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