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电视剧《老中医》里的二号人物赵闵堂（冯远征饰）是个可圈可点的人物。
早年他留洋回上海，因为没人信西医，就开了个中医诊所“堂医馆”。
赵闵堂出国时没银子，是他后来的岳父卖了20亩地，6根老山参，凑齐千两银子让他完成了学业。
回上海后，赵家还不上钱，索性把他送给对方做女婿，欠账才一笔勾销。
赵夫人是个泼辣角色，耿耿于怀当年赵闵堂迫于无奈和她成亲，天天提防他出轨。
儿子已经留学国外，二人照常维持吵嘴打架的习惯。
赵闵堂一肚子学问就用在和夫人周旋上了，练就化解胡搅蛮缠的本事。
2.
话要从上海滩富豪秦仲山病重说起。
他大哥秦伯山遍请名医，一年多不见起色。
用秦夫人的话说，都是张嘴华佗在世，闭嘴扁鹊重生，熟读本草，倒背伤寒，可秦家钱花了不少，就是不见好。
秦伯山打听到常州孟河翁泉海（陈宝国饰）刚到上海，医术高明，忙将请来。
翁泉海一搭脉，就知奄奄一息，无药可救。
他告诉秦老爷不要自甘放弃，却单独见过秦伯山，说秦老爷命不久已。
秦伯山苦求翁泉海千万相救。
翁泉海开了副补中益气汤。叮嘱吃我的药，就不要再服其他人的方。
秦老爷当晚喝了两碗汤药，呜呼哀哉。
秦夫人气不过，把翁泉海告上法庭。
翁泉海刚到上海不久就莫名其妙被收了监，着实领略了黄浦江的水深浪阔。
赵闵堂得知秦家把翁泉海告上法庭，顿时不安。
不是他敏感，而是他行医一贯小心，“不求留名，只求安稳”。
因为赵闵堂和吴雪初也给秦仲山开了药，只不过在先。翁泉海被告，难免不调查到他俩头上。所以，他去约吴雪初一起到秦家打探消息。
吴雪初不想去。觉得赵闵堂多虑，案子跟你我又不搭界。
吴雪初也是中医世家，传承百十年，到了吴雪初这一代，谨守医道，不沾是非，遇事绕着走。
赵闵堂和吴雪初多年交好，过从甚密。
赵闵堂劝他，知己知彼，搞清楚情况才不吃亏。
若闹大了，我们受牵连，中医学会就要审验药方。
警察进进出出诊所，谁还来看病？报纸再一登，恐怕就得关门。
吴雪初这下跟赵闵堂到了秦府。
二人重点打听他们开的药还剩几副。秦夫人回答，还剩一副。
赵闵堂冒汗：该剩两副呀，莫不是那晚服了两种药？
秦夫人明白二位干什么来了，给了他们定心丸。说那晚煎了两副，只吃了翁海泉开的那一副。
赵闵堂看出秦夫人撒谎，不喝，就不可能煎药，煎了就可能服用了。
左一句右一句，二人把事情弄清楚了。
秦夫人也感到是自家老爷秦仲山喝了两个方子的药才突然断气的。
她赶紧把赵吴合方的那包中药和药方扔进了苏州河。
3.
秦夫人前脚扔药，后脚被葆秀给捞了上来。
葆秀是翁家养女，为搭救翁海泉要查明情况，她到秦府做了女佣。
翁父和葆秀把河里捞起来的方子和翁泉海开的一对比，也知道了翁海泉被冤枉的原因。
可医生具名被浸泡得模糊不清，不知道方子出自谁手。
葆秀从秦夫人那里了解到，还有赵闵堂和吴雪初也合开了药方。
于是，她去问赵闵堂，这些河里捞起来的药是不是他开的。
赵闵堂认出葆秀是秦府女佣，又猜到葆秀是翁家人，所以，他没认账。
不过，翁父以看病为名，拿到了他和吴雪初的笔迹。
很快有人把 “葆秀到公安局做药方笔迹鉴定”的事告诉了吴雪初。
二人慌了神，立即兵分两路。吴雪初去找关系，赵闵堂去找秦夫人。
赵闵堂跟秦夫人挑明，翁泉海开的药没有问题，是个安慰方。问题出在秦老爷自己喝了相克的两副药。
秦夫人怕自己要吃官司，听从赵闵堂的劝告，立即催法庭尽快结案。
赵闵堂、吴雪初和秦夫人此时都希望尽快了结官司，尘埃落定，大家才好安心。
4.
可翁家不干，凭什么三人开方，由翁海泉一人担责，要判有罪。
赵闵堂中西医医生都做，阅人无数。
依他的眼光，葆秀胆识过人，搞不好真把定案给搅黄了。
果然，翁泉海律师在庭上提出秦仲山可能吃了相克的两副药毙命，翁泉海罪责不成立。
庭长同意三天后拿到公安局笔迹鉴定后再行判决。
当然，吴雪初托了关系。葆秀和律师是拿不到鉴定的。
但赵闵堂看到了这点吓不倒葆秀。
她刚烈，下决心拼个鱼死网破也要把事情弄清楚，还翁海泉一个公道。
赵闵堂思虑妥当，来到翁家，说翁泉海的确是被冤枉的，可又能怎样？
三个人诊病，翁泉海最后开方，秦老爷死在他手里，这件事没证据就是定案。
葆秀对赵闵堂没有好印象，怀疑这人就会捣鬼，不想搭理他。
赵闵堂不在乎葆秀的态度，详细摆出利弊。
证据什么时候找到？万一公安局咬定证据不见了怎么办？
而翁海泉长期待在牢里，中途又不知道要出什么状况。
赵闵堂提出，各退一步海阔天空如何？
翁家不再追究。他呢，保翁泉海摆脱牢狱之灾。
他劝葆秀要识时务，不必争个你死我活。若把翁泉海折腾没了，吃亏大了。
翁父很气愤平白摊上官司，但认为事已至此，也只好同意赵闵堂的提议。
赵闵堂做事滴水不漏，转身又到秦府。
他抓住秦夫人的痛点，告诉秦夫人患者自身原因毙命，举报不实，法庭不会追究家属责任。
秦夫人已经寝食难安，对赵闵堂是言听计从。
她按照赵闵堂教的方法到法庭自述搞错了，秦仲山是旧疾复发身亡。
由此，翁泉海被判无罪当庭释放。
案子有些不了了之的意思，但总算还周全。
赵闵堂和吴雪初二人有惊无险，秦夫人安全着陆，翁海泉出狱见了天日。
5.
纵观案子始末，“没有是非，只有利益”。
赵闵堂不想吃亏，也来不了下三滥那一套。
他只是给人分析讲道理，最后妥善归置了利益各方。
他说服吴雪初，跟他到秦家了解情况；和他互通情报；动用关系使翁家拿不到鉴定笔迹。
赵闵堂跟秦夫人晓以利害。
中药讲究的是十八反十九畏，相生相克，配伍严谨。不能乱来。
让秦夫人害了怕，判断出这是自家闯祸理亏，却栽赃了翁泉海。
秦夫人尽快毁掉证据，去掉了赵闵堂的心病。又向法庭说明报案有误。使案子有了根本逆转。
最后，赵闵堂以帮助翁家为名，上门劝说葆秀停止找证据。
让翁家明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接受了他的建议。
6.
一个被老婆搞得有些灰头土脸的赵闵堂，客观上他既没有高屋建瓴的视觉，也没有运筹帷幄的位置。
凭什么能化干戈为玉帛，搞定一切呢。
其实，开始他也没有方寸，但他一步一步地摸到了脉络，办法跟着就来了。
其一，对法庭按部就班的程序。他要秦夫人去应付，因为解铃还须系铃人。
其二，对公安局，他要吴雪初去联系。那是他平日烧香供的佛，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其三，翁家及葆秀这个硬骨头，他来对付。
他想清楚了，只要葆秀坚持，很可能舆论、报社之类的就会伸出援手。闹大了，就不是他沾一手锅灰的问题了。所以，与其别人来，还不如自己来。
其四，对从未谋面的翁泉海，虽然赵闵堂觉得那就是个乡下人，但也有考虑。
他和翁泉海是同行，在一个地界上摆摊，他要以和为贵。
翁海泉大难不死，今后很可能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互相之间，不能搞成仇家。
何况翁泉海开的那个补中益气汤，确实比他和吴雪初的猛药要实际。
吴雪初就佩服得不得了，跟他讲，若秦老爷只服了那个安慰方的汤药，说不定就四两拨千斤复生了。
他们开的猛药才是秦仲山致命的原因。到底是医家，吴雪初私下说了良心话。
7
好像他也没干什么，就这样东奔西走的。谈不上挺身而出，他连法庭也没有进。
但赵闵堂这种平中见奇的本事还是值得围观的。
他主观为自己，客观为别人。他小心介入大胆求证。
在他的串联下，候着事情的进展，亦步亦趋。
虽暗潮汹涌，却调度有方，没有激烈搏斗，危局却变成平局，事情渐趋顺滑至无声无息。
真相轻而易举水落石出，案子也这么了结了。
世界这么大，是是非非纷纷扰扰无限蔓延，有很多时候就是一锅糊糊粥。
有多少不那么敞亮的赵闵堂一样的人物，又狼狈又猥琐，却七弯八倒拐，摆平了自己，摆平了周围。
在风雨如磐的旧上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医生，走过争端的崎岖，让对峙消弭包包散且秋水无痕。
还能怎样。
很可以了是不。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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