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风·周南·汉广

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

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翘翘错薪,言刈其楚。之子于归,言秣其马。

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翘翘错薪,言刈其蒌。之子于归,言秣其驹。

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朋友们大家好,欢迎收听诗经指南。

我们人类因为有深度复杂的思想而区别于一般动物。“深度复杂的思想”其中就包括意淫。意淫,也可以叫做白日梦,俗称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也没什么不好的,至少他还有理想。正是这一点心气,帮助人类登上了食物链的顶峰。人们看到好吃的,就马上想到吃它时的安逸。看到好用的,就马上想到用它时的舒适。看到漂亮男女,就马上想到和他在一起后的幸福日子。这本没什么好奇怪的,实际这些天天发生,就在你我的身边,就在你我这样的芸芸众生的脑子里。

意淫不仅催人奋进,关键还催生文学啊!文学就是写在纸上的意淫。有些文学作品也写意淫这回事儿。比如《牡丹亭》里杜丽娘游园惊梦,《红楼梦》里贾宝玉神游太虚境。在《诗经》里,我们前面讲过的《关雎》,主人公见到窈窕淑女,求之不得,就寤寐思服,辗转反侧了。这都是意淫害的,要不是没白天没黑夜的意淫,怎么会睡不着觉呢?《关雎》里,作者没写自己意淫了些什么。今天讲的这篇《汉广》,就写了。

汉广,汉,是指汉水,不是运动流汗的那个汗水,是长江最大的支流,汉江。湖北省的朋友应该不陌生,我国南水北调,调的一部分就是汉江水。广,就是广阔的意思。汉水广阔,那是本诗的作者,不能逾越的距离。汉广,是又一个“求之不得,辗转反侧”的故事。汉江的那一头,是作者思念而不可求的美人。不可求的,或高不可攀,或遥不可及。对于作者爱慕的那位“汉之游女”,他觉得他们完全在两个不同的世界。就像广阔的汉江一样,将两个世界隔开,使他不能跨越这段距离。所以他说,“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汉江尚不能越,长江岂可渡哉?

江之永矣,不可方思。这句和北宋李之仪的“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的意境很相似。同样是 江水阻隔,日日思君不见君,求而不得。

因为求而不得,所以自造幻想来满足自己,开始意淫。但凡意淫,就会有流品的区别。其中不乏下流的想象,我总在想,如果我们大脑里的幻想会被时时投影出来,那就很精彩,首先日本的AV产业就得崩溃。正如曾经一句电影台词里说的:“这已经有了我们正常人的思维。”

但是并不是所有的意淫幻想都是下流的。有些幻想的出发点,是纯粹的简单朴素。正如我们的作者,作为一名砍柴的樵夫,他想的是,只要能做那位女子的马夫就好。在她出嫁的时候,帮她把马喂一喂,远远地再看她一眼就好。多么朴素啊,得不到,求不得,他也不强求,没有生出妄想,不像有些人,对待美好的事物,得不到他就要毁掉,不让别人染指。吃不到葡萄,他也没说葡萄是酸的。

人生中就是有这样的美好,叫你觉得与其得到,不如保持着这种“可远观不可亵玩”的美感。得到了,反而不美了。真的在一起了,可能没有那么好,但是现在自己喜欢一个人的心情,不是想要占有,而是想要给予她默默的祝福,想到要是在她出嫁时,能给她喂喂马就感到幸福的自己,是真好!我们的作者大概就是这样想的。这是完全摆脱了“兽性占有”的人性。

翘翘错薪,言刈其楚。翘翘错薪,言刈其蒌。翘翘错薪,翘翘是高大茂密的意思,错是杂乱,薪是柴草一类的植物,是饲养牲畜的饲料。这两句话的意思,都是说把柴草收割捆扎好。作者是个樵夫嘛,成天在深山老林里转,见到柴草并不稀奇。大概,他就是看到柴草,突然灵光一闪,发现了自己与那位女子可能产生的唯一交集。在她出嫁的时候,让她的马,吃上自己亲手打的柴草,这是我们的作者想到的,能与那个女子产生联系的办法。虽然可能性很小,但是即使是百万分之一的可能性,我们也会抱着可以实现的希望。

一边抱着这一点希望,一边望江兴叹,大概就是作者写诗时的心情。我突然想到一首著名的民歌,由王洛宾创作并演唱的《在那遥远的地方》,歌中的情感,和我们今天的这位作者在《汉广》中表达的,有相通的地方。感兴趣的朋友可以去听一下。是一首有魔力的歌曲。路遥的小说《平凡的世界》中,金波因为这首歌和一个藏族姑娘结缘,后来两人因为种种原因离散了,在后来的很长一段日子里,这首歌成了金波的精神支柱。与心爱的人别离,散了,这是我们在平凡的日子中,都要体会的。由此能看出《汉广》这首诗的隽永之处。

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好了,本期诗经指南就到这里,感谢您的收听,我们下期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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