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黛粉,也非常喜欢凤姐,但之于宝钗,笔者也不得不承认,她是完美女子的代表之一,是当之无愧的女神级人物。她“品格端方,容貌丰美”、“行为豁达,随分从时”,尽管来贾府的时间不长,却上上下下没有一个人不说她好的,“便是那些小丫头子们”都喜欢和她玩。
就连贾母也多次夸赞宝钗,王夫人也认为宝钗是个妥当人,湘云更是直接说道但凡有这么一个亲姐姐,就是没了父母也没妨碍的。
到后来,连一向暗地里不服薛宝钗的林黛玉也曾当面跟薛宝钗说道:“你素日待人,固然是极好的,然我最是个多心的人,只当你心里藏奸。从前日你说看杂书不好,又劝我那些好话,竟大感激你。往日竟是我错了,实在误到如今。细细算来,我母亲去世的早,又无姊妹兄弟,我长了今年十五岁,竟没一个人象你前日的话教导我。怨不得云丫头说你好,我往日见他赞你,我还不受用,昨儿我亲自经过,才知道了。比如若是你说了那个,我再不轻放过你的;你竟不介意,反劝我那些话,可知我竟自误了。
总之,宝钗不只是女神,而且全书中几乎没有宝钗发脾气耍小性子甚至动怒的情节,只有两次,一次是因为宝玉被打,宝钗误以为是哥哥薛蟠惹出来的祸端,在劝说时薛蟠口不择言触动到宝钗,宝钗气急哭起来。一次是宝玉将宝钗比做杨贵妃,宝钗动怒,不顾形象地回击了宝玉。
如果不细细品味,是根本发现不了宝钗的回击,暗含了哪些信息。也有读者认为杨妃的名声不好,而注重完美形象的宝钗因此而动怒。实际上,笔者以为,看待和分析任何人和事情,必须将这个人出生及生活的背景、以及事件发生前后都有过什么样的事情或什么人出现过,都能够想得周全,才会比较客观中立的去看待和分析准确。
那么,就让我们回顾一下,宝钗回击宝玉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
文中明面上写出来的是宝玉和黛玉闹别扭,好不容易和好了,被凤姐带到了贾母这里,恰好宝钗也在,宝玉搭讪,但没想到宝玉会以杨妃来比喻宝钗,更没想到的是,宝钗会动怒回击宝玉。
原文如下:
此时宝钗正在这里,那黛玉只一言不发,挨着贾母坐下。宝玉没什么说的,便向宝钗笑道:“大哥哥好日子,偏我又不好,没有别的礼送,连个头也不磕去。大哥哥不知道我病,倒像我推故不去似的。倘或明儿姐姐闲了,替我分辩分辩。”宝钗笑道:“这也多事。你就要去,也不敢惊动,何况身上不好。弟兄们常在一处,要存这个心倒生分了。”宝玉又笑道:“姐姐知道体谅我就好了。”又道:“姐姐怎么不听戏去?”宝钗道:“我怕热。听了两出,热的很,要走呢,客又不散;我少不得推身上不好,就躲了。”宝玉听说,自己由不得脸上没意思,只得又搭讪笑道:“怪不得他们拿姐姐比杨妃,原也富态些。”宝钗听说,登时红了脸,待要发作,又不好怎么样;回思了一回,脸上越下不来,便冷笑了两声,说道:“我倒像杨妃,只是没个好哥哥好兄弟可以做得杨国忠的!”正说着,可巧小丫头靓儿因不见了扇子,和宝钗笑道:“必是宝姑娘藏了我的。好姑娘,赏我罢。”宝钗指着他厉声说道:“你要仔细!你见我和谁玩过!有和你素日嘻皮笑脸的那些姑娘们,你该问他们去!”说的靓儿跑了。宝玉自知又把话说造次了,当着许多人,比才在黛玉跟前更不好意思,便急回身,又向别人搭讪去了。
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情?黛玉因为宝钗被宝玉讥讽,很是得意,与宝钗搭话,又被宝钗狠狠地回击了一次。凤姐听出不对劲,赶紧转移话题,然后宝钗凤姐去了,宝玉又被黛玉损了几句,又怕黛玉多心没有像以往那样跟黛玉斗嘴,因此心里憋着气,又自觉无趣,便去了王夫人那里,调戏金钏,结果被王夫人发现,金钏被撵出来,这个时候宝玉早偷偷溜出来了,又看到有人在画“蔷”字,因为下雨,急忙返回怡红院,却赶巧丫鬟们没想到是宝玉,笑闹着不给开门,后来袭人去开了门被正在气头上的宝玉踹了一脚。
如果袭人是影射宝钗,那么这头一回儿发脾气打人的宝玉,虽然不至于日后会打宝钗,但也可以从此得知,宝玉对宝钗,是不太可能很好的。不过我们这里不分析这个,先回过头继续看一下宝钗回击的话里,到底传递了什么样的信息。
宝玉说:怪不得他们拿姐姐比杨妃。这其实很明确地告诉了我们,宝玉只是个信息传递者,换句话说,很多人都在背后以杨妃来比喻宝钗,只不过由宝玉的口中说了出来。那么,问题就来了,为什么要背后议论宝钗似杨妃?前面我已经说过了,宝钗在贾府是非常得人心的,而宝玉生活在贾府,也不太与外面的人往来,说宝钗像杨妃也必然是贾府人的八卦,如此得人心的宝钗,也被八卦,就不只是简单的八卦了。
因为书中只提及了一次宝钗进京是为了待选,之后再也没提到过,所以这是个很容易被忽略的事情,似乎大家都只关注金玉良缘,而忘了宝钗待选秀女一事儿。但实际上,这并非笔者的有意疏忽,很可能事关皇家威严,不能总是提及皇家之事,所以,也就一带而过,然后以埋线伏笔的方式再次提及,来表明宝钗已落选,可以谈婚论嫁了,这才有后来的金玉良缘。
而提起宝钗落选这件事情的埋线伏笔,就在宝钗回击宝玉这一段话里,当宝玉说宝钗像杨妃时,宝钗听说,登时红了脸,待要发作,又不好怎么样;回思了一回,脸上越下不来,便冷笑了两声,说道:“我倒像杨妃,只是没个好哥哥好兄弟可以做得杨国忠的!”
不管从哪个角度来分析这句话,都已经非常明显地提醒了读者,宝钗选秀一事以落选划上了句号。因为杨妃进宫得宠之后,才有了杨国忠横行霸道于朝野内外。所以,宝钗说没个好哥哥好兄弟可以做得杨国忠的,实际上就是说,她已经落选了,没有机会再走选秀这条路了。甚至更直白地讲,她已经失去了进宫的机会。
宝钗是个顾及形象与颜面的完美主义者,而贾府上下人等都知道宝钗之所以住进贾府,一是进京待选,二是探访亲友,三是希望维持和重振日渐衰落的家业。那么,落选一事对宝钗的打击也是非常大的,她根本不愿意被人问起这件事情,而宝玉却当着众人面前,就这么直白的、有口无心地指出大家都说她像杨妃。可想而知,宝钗是有多愤怒,却又不好怎么样,只能冷笑着回应了宝玉这么一句话。
至于落选的原因,大致有三种:一是薛蟠有案底,而皇家选秀势必会查清楚参选者的家世背景,从元春以德被选入宫来看,皇家是非常注重个人德行的,虽然宝钗德行很好,但薛蟠却是个名声不好并且早就人尽皆知了。尤其薛家也是四大家族之一,想要查宝钗的家世背景,实在太容易了。二是朝中无人。正所谓朝中有人好做官,尽管薛公是皇商,但不在人世就是人走茶凉,而且薛蟠又不好好做事,想要人帮更是难上加难。虽然有元春在宫中,但元春可能了解到母亲王夫人有意撮合宝玉和宝钗,所以在省亲之后,元春送宝玉和宝钗的礼物是一模一样的。这也从侧面说明,宝钗落选的事情早就发生了,不然王夫人怎敢动心思跟皇家抢女人?只是大家心知肚明都不去提及,却被宝玉戳破了。三是元春从中作梗。想来元春在宫中面对一个又一个争宠的情敌,已经心力交瘁了,虽然她不大可能做出什么令人厌恶的事情,但从中作梗阻止自己再多一个情敌宝钗,还是可以做得到的。尽管宝钗可能刚进宫不会马上得到皇帝的宠爱,甚至也可能只是给皇子公主们做陪读之类的,但宝钗是个何其聪明的女子,元春又怎么看不出她的聪明与智慧?所以,能防还是要防的。
总之,不管什么缘故,落选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本来就因为被比做杨妃而在气头上,却没想到,正说着,可巧小丫头靓儿因不见了扇子,和宝钗笑道:“必是宝姑娘藏了我的。好姑娘,赏我罢。”原本没地方发脾气的宝钗指着靓儿厉声说道:“你要仔细!你见我和谁玩过!有和你素日嘻皮笑脸的那些姑娘们,你该问他们去!”
这次的责骂,实际上也是暗指,她不过是在指桑骂槐地说给宝玉和黛玉听,“你见我和谁玩过”就是在提醒宝玉和黛玉,我不和你们玩,你们整日嘻皮笑脸或者是怎样,那是你们的事情,别总是把我扯进你们的恩怨之间。而且,这也是宝钗自己的心声,她无法反抗父母之命与封建礼教,但她并不喜欢陷入跟黛玉争宝玉这样的游戏中,她也没打算嫁给宝玉或者跟宝玉扯上不清不楚的关系。也就是说,这个时候的宝钗,其实还没有对宝玉动了任何心思,所谓的金玉良缘,不过是母亲薛姨妈与王夫人的一厢情愿罢了。所以,宝玉和黛玉明确了彼此的爱意之后,宝钗不但没有任何不妥,还跟黛玉互剖金兰语,成为非常好的一对姐妹。只是世事难料,宝钗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听从了母亲与姨妈的安排,嫁给了宝玉,误了终身,落得个雪里埋的结局,可悲可叹,却无人懂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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