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05晨读感悟】成也一字，败也一字

一言兴邦，一言丧邦。一句话很重要。其实，一个字也重要。

到底有多重要呢？

据说，有一天，苏东坡的妹妹苏小妹，和黄庭坚、苏东坡在家中闲谈，苏小妹出了一道题目，要求在“轻风细柳”“淡月梅花”两句中各加一字。大家也来试着填一填吧。

轻风____细柳，淡月____梅花。

古人讲究炼字，一个字于一首诗有焕发新颜之功用。杜甫说：为人性僻耽佳句，语不惊人死不休。可见一个字的能量是有多大了。

今天与大家共享三首古诗词。大家有可能不太熟悉，但提起其中某一句或某一字，或有恍然大悟之感。

天仙子·水调数声持酒听

宋代：张先

《水调》数声持酒听，午醉醒来愁未醒。送春春去几时回？临晚镜，伤流景，往事后期空记省。

沙上并禽池上暝，云破月来花弄影。重重帘幕密遮灯，风不定，人初静，明日落红应满径。

张先这一首词中，有一句是金句“云破月来花弄影”，有一个字是点睛之笔——“弄”。

夜色正浓，昏暗的天空见不到一点光亮，沙滩上栖息的鸳鸯已经昏昏欲睡，正当词人惋惜今晚无好月之时，月亮突然跑了出来。

怎么跑出来的？风将云破开，月亮从此而生，淡淡月光缓缓洒下大地。微风拂过，花枝颤动，好似拨弄着自己的影子，是花与影在对话，是花与影合奏一首美丽的乐曲，也是花与影之间相顾无言的自我安慰。

花弄影

一个“弄”字，有一种慵懒的感觉，懒懒的，像拨拉着算珠一样，懒懒地触碰着影子。又有点玩弄的感觉在其中，不是正经的，随意地挑逗一番。又是孤寂的花的身影，唯有花和影，形影相吊，互相取暖。

一个动词，其中包含了无限遐想，为之后动作的发展留下无数想象空间。

一剪梅·舟过吴江

宋代：蒋捷

一片春愁待酒浇。江上舟摇，楼上帘招。秋娘渡与泰娘桥，风又飘飘，雨又萧萧。

何日归家洗客袍？银字笙调，心字香烧。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蒋捷的这首《一剪梅》，大家更熟悉的恐怕是最后一句“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又是一年春天，春景无限愁，乘上一叶扁舟，放肆自己的愁绪。偏偏，风雨交加，更添一抹冷冷的愁。越漂泊，心中越凄冷。

何时能归去？有一双素手来调试笙的调子，拿上一支心字香点燃。

词人虽然没有回答，一切尽在不言中。

若是秋天，还可以像辛弃疾那样道一句：天凉好个秋。

此时，是春天。词人满眼装的是樱桃树上满满的樱桃，还有那片绿油油的芭蕉。他只能说樱桃不得不被染红了，芭蕉不得不被抹绿了。

樱桃芭蕉

时光有情，樱桃一年总有红时，芭蕉一年也有绿时。

时间无情，人的青春从来不回头。

两个形容词，一红一绿，点亮了这首词的颜色，赋予了一种无奈的感情。

早梅

唐代：齐己

万木冻欲折，孤根暖独回。

前村深雪里，昨夜一枝开。

风递幽香出，禽窥素艳来。

明年如应律，先发望春台。

仍然是一首不太出名的诗歌。但这里有一个“一字师”的故事。

传说，齐己拿着自己的诗去请教郑谷。诗的第二联原本为“前村深雪里，昨夜数枝开。”

郑谷读后说：若是数枝梅花，已经不早了，不如改成一枝更好。齐己非常佩服，便将“数枝”改为“一枝”，并称郑谷为“一字师”。

“昨夜一枝开”，本来就是众花凋零的冬天，只有梅花早早来了凌寒独自开，梅花最早。昨晚的一枝，来得比其他梅花还早。两层意境把“早”字道尽了。

梅

如此孤傲高洁的梅花，幽香飘过，诗人与她约定好了，明年再来。到京城去一枝独秀。

一个数量词，从多到少，清减的不只是数量，更重要的是与众不同。

回到开头苏小妹出的那个题目，不知大家都填了什么字。

我们继续刚才的故事：

苏东坡听了这个题目，眼珠一转，随口说出：轻风摇细柳，淡月映梅花。

小妹听了，翻了个白眼，一脸鄙视地望着她家才子哥哥，吐了一个字：俗。

苏东坡这又认真想了想，曰：轻风舞细柳，淡月隐梅花。

小妹浅浅笑了一笑：比刚才一句好，但是并非上品。

苏东坡无语了，问小妹有何妙字。

小妹不慌不忙道出：轻风扶细柳，淡月失梅花。

东坡仔细玩味，不禁拍手叫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