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骑行

今天要写的是很久前的事，大概是上个月的某日。工作一天下班后，天依旧亮着，太阳在西方天际漂移，我想骑单车去流浪。

今年有许多共享单车，挤满了大街小巷。公司楼下就停放了一排排，个别角落里还散放着。单车的种类繁多，颜色各异，这样区分的十分清楚，而我最喜欢其中红色的。在我看来，穿着休闲裤，套着白色体恤衫，脚踏红色单车，应当是特别的养眼和帅气。

于是我斜挎着棕色带格纹的背包，骑着单车沿着大街奔驰，很难描绘那时候的情景与心态，尤其在纷扰缠身、愁绪满怀的时候。我骑着单车向前飞驰，这时听到黄昏的风声，擦过身边的人流，穿越一个个十字路口，追逐夕阳，追逐正消逝的余晖，一个人自由自在，心无旁骛。

从繁华的市区骑到偏僻的郊野，目睹人群由稠密渐至稀少，途中经过东区的婚姻登记处，这个地方令我印象深刻，我莫名地被触动了，霎时感觉温暖，莞尔又转为落寞。来不及悲伤，骑车到了横跨宽阔河流的大桥，两侧望去，是它的姊妹桥，连接两岸。不及辨别河水的清浊，就随风奔驰到了郊野，没有饭馆、酒店，但成排的施工中的楼群矗立在黄昏里，楼身尚未上色刷漆，裸露着本质的冰冷，那么丑陋。原来人们热切盼望的居所不过是钢筋水泥搭成的牢笼，原来人们看到的不一定是全貌，人的双目纵然聪慧，还是会被诳骗。就像你认识了一个人，初次见面是那样合契，而日久天长却变得格格不入。

黄昏里，经过一幢幢建设的大楼，转角来到一处水泊，水面藻荇丛生，中央摇曳着大片的芦苇，不禁想起白洋淀的故事。我把车停在路边，对着未竣工的楼群，野生的塘洼，天际的一抹夕阳注目，看了很久，就仿佛是和喜欢的人第一次相遇，内心波澜起伏。

有时离开熙熙攘攘的城市，忘掉千千万万张面孔，独自来到旷野(这儿更多是正待开发的处女地)，静静地欣赏自然万物，拷问内心，也会使盲目的人生更加清醒。如今已经记不清该如何描绘这池塘，这丛生的野草，这颓废的楼群，甚至忧郁的自己。

我的心绪是变化无穷的，昨日与今日，此时与彼时，我都可能怀着迥然不同的心情生活。当时我拍了照片，给单车特写，给郊野特写，除了自己。我从未觉得自己伟大，也并不认为自己渺小，我只能算是一个平凡的人，就像途中遇到的那些民工，遇到的煤炭般黝黑的男孩儿。世界上的生命太多太繁，你重不重要，只能询问与你相识的人，爱你的人，懂你的人。

短暂的休整，发现夜色将至，夕阳已经消失无踪，我上车准备折返。其实这一路飞驰，我不知道自己经过了什么地方，我只知道远处的地标---玉米楼还在。半途，经过一个神似垃圾场的地方，停满了破损的汽车，它们扎堆挤着，不如曾经专门有个车位。毕竟是废弃物，即使它们曾经载着主人游历过万里河山，穿梭过无数条公路，如今衰老也也只能沦为弃物，被抛置在郊野。我此刻真希望，它们身上的部件能被二次利用，这样生命或许就能延续，正如许多要死去的人，一息尚存的时候将某些器官捐献出去，送给那些需要的不相识的人。

我在单车上感受着夜色的悄然降临，远望城市的灯光逐渐亮起，体味晚风的温柔。多亏了郑东的地标，我朝着它折返，那是我出发的地方。起初，我并不喜欢这高楼，虽然它的确高大挺拔，临湖而立。总觉得它冰冷灰暗，可如今时间久了，它竟成了记忆中最鲜亮的部分，不断浮现的部分，所以我还要回去。

这像不像一个人呢，初见不觉得惊艳动人，然而时光浸润，不断拉扯，慢慢地舍不得，离不开，还常常思念不止。是的，生命里总有这样的人出现，一个吵架了仍想着缓和的人，一个转身了仍旧回头盼望的人，一个想要靠近的人。

只是途中出现了意外，当我骑单车摸路前行到十字路口，恍然发现前方被竖起的路障截住，我的追寻被阻挡，我似乎回不去了，这时我竟然在夜色里落泪了。树梢的叶子在晃动，远处传来车鸣，灯火通明，街道热闹，而在这处死角，我一个人觉出人生或许真有再也无法寻回的人，转身离开可能就是永世告别。

写到这儿，我想戛然而止了，因为情难自抑，我多么希望啊……

我交待下，在辗转多条纵横交错的街道后，我终于回到出发的地方。然而，我们要知道，在人与人的世界，其实往往有很多失去的遗憾，只由自己体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