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抒同
我看到她在五楼的灯亮了，她在五楼的灯暗了。忽然有错觉她从窗户那探出脑袋跟我说话，然后我看到她生活的样子，这该是有多快活。
（一）
认识静咘那会我足足长胖了五斤，大学毕业后我六块腹肌变成六块阴影，现在阴影呈消失趋势。
我捏了捏她的脸，说：“你这个小吃货，经常这么吃，怎么一点都不胖。”
静咘摆了我的手，说：“别闹，我拍照呢。”给食物拍照是她的一个习惯，网上说这个是一种病态。可是她每次都会给食物配上一段文艺的话，就让我觉得很美好。随后她喝了一口面汤说：“哎呀，都吃饱了呢。”
“这……”我无语。
“这些都赏给你啦。”她说完就把碗推到我面前，眼神里饱含得意，嘴角上扬现了酒窝。
“怪不得，你这么瘦。”
她就更得意地笑，说：“这家面店在观前街是首屈一指的，不不，放眼全国都是排上名次的。独有江南水乡的柔情，又不失塞外漠北的腔烈。”说完给面碗里加了勺辣椒，是鲜红色的。
“小富婆的世界我理解不了哦，不过每次只吃一点，这不是很浪费吗。”我问。
“这不是和你出来吃饭了嘛。”她说最后嘛的时候，声音很低，语气里满是单纯。
“怪不得我的腹肌没了。”我喃喃说。同时内心里想着约她出来吃饭，难道她就是这么单纯的以为只是吃饭而已吗？可是又不能让她看出我在思虑，于是抱起那碗面喝起汤来。“咳！咳！咳！这真烈，真特么够呛。”
她单纯接话：“嘿嘿味道不错吧。肌肉没了，还可以再练嘛。”
我仰起头揩额头汗珠，不假思索地回答：“是啊是啊。”
饭后我们去看电影《亲爱的》，她昨天说这部电影今天上映。我一度以为这是部爱情片，看介绍知道是国内首部打拐题材电影，看的心情略沉重。
我看到有的人红了眼眶，听见拆纸巾袋的声音，听到悻悻抽泣声。我转头看她，她看的很投入，幽暗的光线里我看不出她脸上的表情是哪般。
电影里有一段是黄渤抱着孩子在田间疯狂奔跑的画面，一时间被全村人追赶，在追到那一刻所有人扭打在一起，场面混乱，看的人心里发毛。突然一阵枪声划破天际，或者是放映室音响太响，所以人吓的一哆嗦。我下意识地抓紧她的手，就像黄渤不肯放开抱孩子的手。
她没有拒绝我的手，所以我没有理由放开。
看完后，听见周围陆续有人议论起来，哭爹叫娘恨不得把人贩子骂死。我内心骂着嘴上沉默，跟在沉默的静咘身后。
突然她问：“觉得怎样？”
“嗯，还是很挺直戳人心的。”
她勉强挤出一抹笑容说：“送我回去吧。”
她住在苏州新区，从市区回去有地铁直达。1号线金枫路站2号楼电梯在维修中，月台很安静。牵着她的手，踩在出站的楼梯每一步都能感受到心跳。
静咘身子很娇小，搂着她犹如抱在怀里，她就这般蜷着身子，依偎在我肩膀上，像个孩子。
（二）
那是一间粉红色的房间，墙体被褥都是粉红色。她依偎在我怀里，嘟着嘴，扑扑小脸也是这般色彩。她睡着了，蠕动嘴角。
我轻轻把她放下，她虽不重，但扶过醉酒的人都知道，醉酒的人会变很沉重。手臂有些酸，我甩了甩。微风透过薄窗吹动窗纱，吹拂她前额细发。
十月份的天气，已有些许秋意。我帮她盖上被子，却没有关窗户的意思。烟盒里还剩最后一根，不用着急去买，她的挎包里有今天参加婚礼的喜烟。
大学死党结婚，请柬一月前就寄到了我的办公桌上。绛红朱砂点缀幸福，隽永的钢笔字体写着“请携女友于2014年10月8日出席婚礼。”
于是静咘今天陪我来参加婚礼了，在去南通的大巴上，她显得很兴奋，像是去旅游。她穿着浅绿色的风衣，踩着高跟，抵在我肩膀上睡着了。
“你似乎很爱睡觉啊。”我说她。
“我每次坐大巴都会睡觉。”
“那你晚上肯定睡不着了。”
“喝点酒呗。”
“你这样很危险的。”
她眉毛一挑，“姐千杯不醉的好么。”
我被她不可一世的样子吓到，现在又被她喝醉的样子吓到。
宴席桌上有两瓶红酒，静咘喝了一瓶，我们十几个人只消灭了半瓶。怎么也劝不住她，一个劲地说没事。那时候我并不知道这小妮子在想些什么，男人在感情上是条直线。
一对新人请我们去K歌，原本我也是这样计划的。无奈静咘醉意微醺地挽着我的胳膊，有随时倒地的趋势。我半搂着她，拒绝同学的邀请。在他们狡黠的目光下，我觉得很尴尬。两个人踱步在南通工农路上，下一秒要去哪呢，我们又不是情侣。
她睡着的样子很乖巧，甜蜜的表情，我想应该是做梦了。窗外有落叶簌簌声，在等待那个归人。
记得那个早晨，阳光撒满房间，落在粉色被褥上，她的脸庞，还有温热的烟蒂。我可以很美好地跟她说：“早安。”
（三）
离开苏州前一天，竟然绕金鸡湖走了一圈，晚饭已是接近午夜，我说那个咖啡馆有些小资情调，她说这个黑鱼味道有点奇妙。
九月最后一天下班有点晚，静咘在创业园东门外的站台等我。路对面的金枫小区是她租住的地方，走到公司不过五分钟，只是那时候她已经离职一周了。
她招手示意，脖子里系着三天前我从上海买给她的上海女人丝巾，那是一条有着江南烟雨韵味的丝巾。简约淡墨的水乡风韵是我第一次看到静咘眼睛时候的感觉。
第一次与静咘对视是在八月末的午休后，我舒展身体指关节咯吱，觉得很畅快。忽一转身看到一个姑娘紧紧盯着我看，眼神里有我猜不透的急切。
她一机灵指了指电脑屏幕，我怔怔地反应好一会。原来是看她发来的QQ消息，是从群里添加的临时对话框。她问我要十一活动的设计图，她是刚刚才来公司的，所以不好意思吧，聊天信息里有好多表情。我当时就觉得这女孩真可爱。
所以我回复：“图还没做好，差不多得要到下班。”其实我压根就没开始做，才八月底九月还没到，手头上工作积压一堆，所以发给我的文案我还没去看。
“拜托啦，辛苦啦。”在家一些可爱表情。
她的个签吸引了我，“如果时间让我们去旅行，那沿途风景并不重要，我只愿做一路的吃货。”
看她文案写的不错，于是便添加她为好友。那天下午我看了她的空间，果然是个吃货的世界。每个节日的纪念方式就是吃饭，情人节是这样写的：鲜花只是视觉的奴隶，我要做吃货界女王；端午节：粽子的芳香在于它内在的精神升华，嘘，我说的不是屈原是腊肉；光棍节：年初的鲜花早已忘了吧，外卖点了炸鸡啤酒和雪花；还有特殊日子的纪念，如：今晚星空低垂，似人鱼眼泪。然后就是一盘水煮鱼，特么的半点星星都没有。
我突然觉得她好有趣，于是就约她。投其所好，请她吃饭，地点她挑。请了她几次，每次她都乐此不疲的。
吃饭时候我曾捏了捏她的脸，说：“你这个小吃货，经常这么吃，怎么一点都不胖。”
静咘就会摆开我的手，说：“别闹，我拍照呢。”给食物拍照是她的一个习惯，网上说这个是一种病态。可是她每次都会给食物配上一段文艺的话，就让我觉得很美好。随后喝了一口面汤说：“哎呀，都吃饱了呢。”
那晚我跟她绕着金鸡湖漫无目的走，路过圆融广场，看过东方之门的大裤衩。湖边是木板铺设的观景台，踩在上年吱吱呀呀。
我问：“你离职有找工作吗。”
“我打算玩一阵子，过了十一再找。”
“那下个月陪我去参加婚礼吧，就当是旅行。”我鼓起勇气。
天空很应景下起了小雨，浪漫了气氛，也朦胧了视线。我掏出随身携带的蓝色小熊雨伞，这把伞是我从南通带过来的。伞很小，我们抱的很紧，还是被雨水打湿了她的左肩我的右肩。
偶然旁边咖啡馆飘出浓郁芳香，我说这个挺有小资情调的，要不要去喝一杯。
静咘耸耸肩说，哎呀好饿哦。
时间晚上九点多，我们去了一家金鸡湖畔的港式中餐馆。她嬉笑着说，哇这个黑鱼味道有点奇妙。
“你为什么也拍照啊。”她拍完照问我。
“妇唱夫随嘛。”我打趣回答。
她给了我一个白眼，低头大口吃了起来。吃完快十点，赶赴末班地下铁。1号线金枫路站2号口电梯还在维修中，月台很安静。在出站台阶上，她牵我的手走前面。两个台阶的高度差，在牙黄灯光下显得很唯美。她一转身拍了张照片，定格了画面。
到了单元门口，我鼓起勇气，拥她在怀里。
我说：“时间不早了，快上去吧，然后早点休息。”
她说：“你路上注意安全，到家发消息。”
她说完往里走，我拉着她的手。多想她给个暗示，我能看看她生活的场景，想想该是多么的快活。
可是并没有。就像她同意陪我参加婚礼却不是以女友的身份。
我目送她上了五楼，五楼的灯亮了。小区很安静，能听到她趴窗口探出头轻声说：“你快回去吧，到家发消息。”
我点头，满心欢喜的觉得她生活的场景我迟早是会看到的。
在地铁上我看到空间她更新动态，是那张定格的牵手照。有人在下面评论：哟，终于看到你不发吃的说说了。
她的说说写道：我愿意被一个人牵着，闭着眼，都很安心，无论去哪，只要身边是你就好。
（四）
静咘退还丝巾，我没有要。压抑着的平静在一个星期后打破。她老家小伙伴带男友请在苏州的老家小伙伴们吃饭，庆祝她与男友领证。
静咘半天不好意思地说：“她们都是带男友去的，我……”
“我陪你去。”
从南通参加婚礼回苏州后，我跟静咘就不联系了。因为我们都不确定我们这样的好感到底是不是爱情，更不确定我们之间相差三岁的现实。
她大我三岁，不看身份证打死我也不信。但这三岁又能说明什么呢，两个人在一起最重要的是感情啊。不，还有现实，还有不能确信的感情。我们的青春在爱过一些人，错过一些人后，都失去了为爱情奋不顾身的勇气，我们都学习先保全自己才不会一败涂地。
她小伙伴眼睛睁大，不敢相信我是个90后。大有翻看我身份证之势，静咘只好再三肯定我的年纪。这真特么尴尬，我长的成熟，也是种罪过？
“不得了，你是我见过第一个能把静咘收服的男人。”一个小伙伴说。
“对啊，我都没见过静咘对哪个男人这么温柔过。”另一个小伙伴附和。
我心想完了，我成了话题中心了。也不好随意发表意见，正好我话少，更显得深沉。
后来她们发现我不搭腔，就不再说什么了。那个领证的小伙伴，适时的秀一秀左手无名指的闪耀。然后从教堂婚礼聊到旅行结婚，从在苏州购置房产谈到小孩上学。她们拉着各自男友聊的开心，我跟静咘却没怎么说话。
吃完饭的项目当然就是K歌了。在她小伙伴起哄下，我和静咘合唱一首《因为爱情》。
“给你一张过去的CD，听听那时我们的爱情，有时会突然忘了我还在爱着你。 ”我唱道。
“再唱不出那样的歌曲，听到都会红着脸躲避。虽然会经常忘了我依然爱着你。”她唱着笑场了，大家都跟着乐了。
“因为爱情 不会轻易悲伤。”她强作镇定，但显然跑调了。
“所以一切都是幸福的模样。”我放大声音掩盖她的跑调。
“因为，爱情……简，单的，生，长。”静咘是把歌词念出来的，没办法只好切歌了。
其实静咘很会唱歌，是我看到的，大多都是抒情女歌手的歌。在从南通回苏州的下午，在相门一家KTV开了一小时的小包间。静咘在唱歌，我坐一旁看着她。她的脸上看不出忧伤，声音却是沙哑的。半个小时不到，静咘泛红眼眶，低头不说话。
那晚我们一起逛了平江路，石墩口，石板路，依依垂柳钓江渚。瓦楞檐溜旧相顾，钮家卫道避江波。烟雨诗画的残照里我不是归人，只是个过客。夜晚的平江路真的让你在某一瞬间有穿越的错觉，酒幌当铺苏绣丝，挽一佳人诉相思。
我们边走边吃，发光的饮料，酥香的脆骨，甜糯的鸡爪还有文艺的气味屋……
静咘蹦蹦跳跳的样子时常会闪现在我脑海里，她的笑容总是那么开心。她歌声里的慌乱从不表现出来。
逛完平江路我送她回家，我们没有牵手，也没有说话。金枫路站2号楼电梯还在维修，她在我眼前的背影显得很落寞。
（五）
“你不用去陪你的女朋友吗？”她转身问我。
“让我再陪你最后一夜吧。”
“谢谢你，以后就不要再联系了。”
皎洁的月光淋在树梢上，洒在地上，是嫩黄色的。秋风起，吹拂静咘浅浅笑容拨弄窸窸窣窣的细发，真好看。她依旧细声慢语地说：“再见。”
我看到她在五楼的灯亮了，她在五楼的灯暗了。忽然有错觉她从窗户那探出脑袋跟我说话，然后我看到她生活的样子，这该是有多快活。
逛完金鸡湖第二天是十一国庆，车票是前两周就买好的，所以说回家是在家里无数遍的催促下计划好的。那时候和静咘还只是同事而已，《亲爱的》还没上映。
我在大巴上发表了昨晚吃黑鱼的照片。静咘说她还不确定会不会回老家。到家后没有静咘的消息，仿佛消失了一样电话打不通，惶恐不安内心幻想很多场景。我像是一头在黑夜里狂奔的犀牛，霓虹下的高楼和街道变幻了通常形状，我找不到方向。你仿佛就在前方，带着清香有点湿乎乎的，奇怪的气息。路过你的身旁才发现你在哭，可我还在奔跑与你擦身而过。事情就在那个时候发生了，我高声喊叫，声嘶力竭，默默忍受，饮泣而眠。我什么也做不了，就看着你一点一点消失在路的尽头。
感情来的真是毫无缘由的，它会让你抓狂，让你堕入无底深渊。所有的激情和热烈会被一句冷淡的话浇熄，打回原形。成为那个自作多情的人，我在一个人的狂欢中一败涂地。
远方是看不到的未来。
写到这我忽然明白静咘喝醉的原因了，参加婚礼的那天晚上我跟静咘说了国庆相亲的事。那天我在空间里写着：理想、追求都是付之青春期的一剂动力器，回家这几天，我才幡然醒悟那些都是虚无缥缈的东西，作为农家人，最需要做的是安身立命、成家立业和传宗接代，执一人之手，相老。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