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宝玉云:女人是水做的骨肉。可惜,自己却常自比为草,万花丛中一点绿,哼,就是比那千娇百媚的弱柳拂风来得强健。索性就此来上一通感慨,即使是野草也要发发言嘛,君不闻白居易有言“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既然野火都烧不尽,何妨酒后一吐真言?
至于酒嘛,当要东北的“北大荒”,精纯六十度,用火柴一划即可点燃。对瓶吹上一口,辣进胃里,脸上腾起红云,哈,红脸的关公来也。下酒的小菜不要精致,精馔的食物,像什么海参鲍鱼,鱼翅燕窝就免谈了吧,用它们佐酒,太过浅淡。此时,要的是大块的红烧肉浓汁淋漓,一筷子一口,咬一口百味浸心,当得是心神俱醉。其它,则要酸咸可口的泡菜,或是东北朝鲜人自制的辣白菜,酸辣咸甜四味俱全,至于苦还是全免了吧。
此时相对的,不会是窈窕女子,她们——精致的五官,诱人的身段,鲜艳的衣衫都要离得远远的,如此豪饮的人群应是痴心知己,最好还要粗豪得一如水浒传中的鲁智深,一句“洒家来也”,端得是震山林撼林岳。
嘿嘿,越想越发觉得有趣。好一幅关东豪杰的图画,可惜,错生了年代,若非时辰不合,想必自也成为梁山水泊里一位响当当的女英雄,端的是了得! 可惜啊!
若不能求仁得仁,那么求梦得梦也好。前日兄长说,文章里的你很是惶悚,失了目标,不再有向上的冲力很是迷茫。思来想去,都说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全是这书害我太甚,让我迷惑在他人的思想里不得翻身。
第一重,全怪老巴的《驴皮记》。《驴皮记》的主人公叫什么名字?“拉法埃尔·德·瓦朗坦。”对,就是这个名字。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赌徒,当经济拮据像绳索紧紧套牢他的头颅,生命已与欲望的魔鬼订立了最后的合同。拉法埃尔在走投无路之时巧遇一张无所不能的驴皮,开始了欲望与生命之间的挣扎——每一个微小的欲望都会毁掉一段微小的生命——而那生命的长短在已知消逝的过程中变得无比珍贵,舍弃、牺牲、爱与帮助诸多人间良好的美德将成为它毁灭的根源,选择了挽留生命,就要抛弃理性与善良,抛弃人性与真情。
轮回学说久已有之,时常想“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涤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涤我足。”在忘川河畔,很想不必饮下这重迷魂之水,让清醒的依然清醒,以至于可以轻松地“涤缨”“涤足”。然而,读罢拉法埃尔的人生,我便被“清醒”所恐怖着,想来,如他——清醒得能够时刻看清“利欲”与生命间的交换,自是等于残忍地面对无数次清醒的自杀——答应一次乞求,即要舍去一部分生命。这无异于千刀万剐的凌迟,绞刑架下的囚徒。想一想,肌肤颤动,周身悸然。
郑板桥说“难得糊涂”。原来这糊涂如此重要,糊涂可以让生命多多少快乐,清醒会抹杀人生几多快乐,谁又能料想得到?如果掂起一杆秤,对尺寸斤两时时考较生命力的顽强,生命线的长短,任痴人也要惊动,达人也要神伤。于是王维与苏轼成为居士,李苏同变成弘一法师。太通太透皆为痴,欲望与生命之间的较量不过如拉锯,彼消侬涨,谁是谁的依赖,谁是谁的真命天子,谁又能拈棋而落,恬然自足?
唉!只要一开聊,就如扯不断的红丝线,恨不得扯下月老的长须掀翻他的座椅,猱身而上,一如孙猴子的猴气。反正咱家这张嘴只要一开口,自有悬河而下,唾沫星子乱溅,废话连篇了。
说到这第二重,则要提到一位医生,他就是《日瓦戈医生》。生命于人是怎样的高贵?如果你信任这句话,那么你就是一个白痴。事实上,在历史长卷中,真正视生命如圣者顶礼膜拜者,都是被戕害与溺毙者。“一将功成万骨枯”“黄沙百战穿金甲”,人的生命向来都如蝼蚁有求生的本能,亦有如虎狼之兽的残忍。日瓦戈医生就是这样的命运。在革命浪潮里,有几人能真正被接纳,融于革命的高尚口号下?尤其是知识分子?有独立意识民主情怀的日瓦戈医生,将生命交付于真正的崇高后,其实等于将自身置于被灭亡的铁蹄下,当所有人都有理由用高尚的名义来惩罚叛徒与懦弱者,这个世界已经如精神病院。1955年,帕斯捷尔纳克写成了至今仍能证明他艺术生命力之恒久的著名长篇小说《日瓦戈医生》。也将一生放置在了被置喙不可置辩的位置,不得不与诺贝尔奖拱手告别的选择,根本无法改变其凄怆的命运,忠诚往往要由统治者来任命,自认为的,以人性的忠正作为标杆的尺牍基本上都是被篡改者。
一个人的命运可以被如许多的因素所决定着,正义、善良、知识等等人世上极为珍希的砝码,在某种环境下,都如浮萍可以忽略不计。
怎么办?本不想严肃起来,向来都不喜欢严肃的语言,可惜却永远学不会他人的率性的幽默,看来幽默也是一种学问,管它呢,今天还是继续幽它一默吧。
爱情与富贵间的距离有多远?今天再次读到那则命题“你的女友值多少钱?”“一个很简单的主题,你的一个仇人爱上了你的女友,现在想要你退出,你是一个正常的人,你爱自己的女友。 那个男人愿意出一点钱来补偿你第一个价格:五万;第二个价格:五十万。男人接着开出了第三个价格五百万! 男人接着开出了第四个价格五千万!”全场哗然了,对于大多数的人,一辈子也挣不了这许多。所有的人都选择了金钱。每个人的底线都是有限的,不是不贪财,只是要看财富的份额与尺度有多大。
澳大利亚女作家科林•麦卡洛的《荆棘鸟》就是对于人性剖析的精湛作品。在这部书的序言里提到传说中有一种鸟,它毕生只歌唱一次,但歌声比世界上任何生灵的歌声都悦耳。它一旦离巢去找荆棘树,就要找到才罢休。它把自己钉在最尖最长的刺上,在蓁蓁树枝间婉转啼鸣。它超脱了垂死的剧痛,歌声胜过百灵和夜莺。一次绝唱,竟以生命为代价!然而整个世界都在屏息聆听,就连天国里的上帝也开颜欢笑。只有忍受极大的痛苦,才能达到尽善的境界。 拉尔夫是天主教传教士。 他希望通过富有的六十五岁的寡妇玛丽•卡森财富作为铺垫使自己成为红衣大主教。当卡森夫人骗来了她久别的弟弟怕德莱克•克里阿里(帕迪)一家为其牧场出卖劳力。帕迪的小女儿麦格汉•克里阿里(麦琪)
卡森夫人临终时给拉尔夫留下了一个选择:要么接受她一千三百万英镑的遗产做当上红衣大主教的铺路费;要么放弃这笔遗产由麦琪一家继承。同时拉尔夫若选择了前者,麦琪一家仍可过上比以前好几倍的生活。拉尔夫忍痛选择了前者,离开了他深爱的麦琪。
看来,所谓至爱的距离无非是诱惑的距离,它们是反比例关系。当功名利禄的尺子涨价,那么爱的份量就会缩小;当功名利禄的诱惑缩小,则爱情或许高涨。也许这不是绝对的真理,但是放之四海,应该至少有百分之九十的准确。
我始终弄不清楚本书序言中所指的鸟究竟指的是谁,如果是拉尔夫,我觉得他还算不上拥有鸟儿的执著坚强,更缺少那份至死不渝的纯洁;如果是麦琪,又觉得她所歌唱的未免太浅显了些。唉,肯定是本人思维阻滞,或者不如说是思想单纯一根筋,连作家的本义也未理解明白。不过,我后来想,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我的想法也未必不高深,(鼓励自己一番,省得自己老是自惭形秽。)
拉尔夫的选择与麦琪的命运,使我明白认识,当命运与人性发生争斗,如果是有良知者,将痛苦一生;若无知者,则无知者亦无畏。人其实是与本性的悖离无法相合的,当生命失却了最终的目标,其实就已经远离了事物的自然属性,基本上等同于违背了“道”。老子云:“道可道,非常道。”第三个道,就是此时我想述说的。
好久没有对屏静坐,省视自身,更是自觉空空无也。此时方觉山中只一日,世上已千年。真想化作老顽童周伯通,率性自然地在世上行走一遭,不必在意世上的风风雨雨,亦不必看晴空万里阴云几何。可惜,虽然蒙着脸,我亦知老顽童的修行岂在无数所谓名门正派的一代宗师之下?唯因其武功盖世,方有资历顽劣;唯因其生性率真,故而才通达如此。有些资质是历百世千世而修不来的福缘,即使一世匍匐求乞,也未必能实现。
说到底,终是一个戴着面具的假顽童,再顽劣又能学得几何人家的真传?唉,周老前辈,看来我应该早生几世,早日拜您老人家是好。
一株草,不过是一株草而已。绛株得逢仙缘,位列仙班,不过葬花吟诗,空余遗恨,何况我乎?俺干脆捧起酒壶一饮而尽,梦周公去也,管它春夏与秋冬。2007、9、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