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与梦

敬老院里，一位颤颤巍巍的老奶奶琳达，慈眉善目，和蔼可亲。我是志愿者，每次和梅子一块儿去敬老院里，做义工。

琳达总是拉着我的手，摩挲着，使出全身的力气，似乎要将内心存储的爱全部传递给我，非常感动。我与梅子，对琳达虚寒问暖，端茶倒水。偶尔，给琳达梳头，洗脸。琳达年老的皮肤，松驰下来，脸上爬满皱纹，一道一道岁月的沟沟坎坎，风霜无限。

琳达有一个幸福的家庭，一双儿女出人头地，都在国外谋求发展，老伴离世三年多了。儿女不放心，将她送进了最好的养老院里。年纪大了，琳达不愿跟儿女去国外，怕自己临终，叶落归不了根，魂飘国外，孤魂野鬼，浪迹天涯。

儿女们忙工作，一个月打一次电话，一年回来探望一次。琳达对儿女们很满意，从未奢求儿女留在身边，照顾她的晚年。琳达把敬老院里的工作人员，当成自己的孩子，跟他们聊天，讲解自己的过去，满是自豪与幸福。尤其对我和梅子，我们和她女儿一般大小，看到我们，就像看到她女儿一般喜悦，满脸绽开笑容，幸福欲滴似的。

上一次，琳达拉着梅子的手，要求梅子陪她睡一晚上。梅子最终因事，没有满足琳达的愿望。琳达失望，落魄的眼神，深深落进我心理。一位孤独的老人，心里是多么期盼儿女围在身边，享受彼此珍贵的时光，老吾老，及人之老。母子之间，血浓于水的情感，自然流淌，亲情的陪伴，是最美的孝，最大的善。

这次，我给琳达洗头，吹干头发。琳达执意握住我的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你陪我睡一晚，可以吗？我明白，琳达怕我拒绝，说得小心翼翼，我使动点头，笑着说，行，但您要洗个澡，才能满足您的愿望。好，我洗，我要和我闺女在一起，太开心了。

琳达洗完澡，晚上九点钟了。我与琳达头挨着头，睡在一起。琳达要求睡外边，夜长，晚上上厕所，会打扰我休息。我躺在床上，一会就睡着了。感觉琳达的手搭在我被子上，感觉似乎抱住了我一般，嘴里小声地嘀咕着，她女儿小时候淘气而又可爱的事情。朦朦胧胧中，感觉琳达一晚上上了近三次厕所，老人肾虚，夹不住尿。每次，轻轻的，生怕有响动，吵醒我的睡眠。琳达费尽周折，躺床上，气喘息息，呼吸急促，一张一翕，千斤担子压在胸脯的感受。我醒了。问琳达，哪儿不舒服吗？琳达一遍又一遍摸着我的手说，没事，我只是想喝水，这壶空了，你能帮我倒杯水吗？当然可以，我起床，穿衣，迅速找到杯子，往外走。

奇怪的是，到处都没水，我焦急四处乱窜，每个房里跑遍，壶都空着。我跑到开水房，终于接了一壶开水，往回走。这时，发觉琳达屋子挤满了人，人头攒动，接蹱摩肩。大家都在讨论着，琳达在等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或者一件未完成事件，琳达的生命走向尽头，呼吸衰弱，脉博归零，顽强支撑她努力睁着眼，等待着。我赶紧将水倒琳达杯子里，水太烫了，两个杯子不停倒来倒去。嘴使劲吹风。我知道琳达渴了，想喝口水，她的意识在等我，等她的女儿来她身边，满足她最后一个小小的愿望。水不停兑着，吹着。人山人海的哭声传了出来，琳达去了，去了极乐世界。

我怔住了，恨自己为什么，不快点将水端到琳达身边，让她看到我，带着未完成的心愿离开，多么不舍与孤单。我自责，痛恨，愧疚，伤心，失声疼哭，豪涛大哭，往琳达身边挤去，有人拽住了我。是梅子。她把我拉到屋外，她也泪眼婆挲，行了，我们要回去了。你己经满足了琳达的愿望，陪她度过生命最后一个晚上。可她想喝水，而我却未满足她呀！琳达故意支走你，不想让你看到她离世，怕你留下伤心的记忆。一个星期以前，琳达都要走的，一直坚持到现在，在等她的儿女，儿女还在回来的飞机上。我想去看她一眼，我往人群里挤，撕扯中，我醒了。女儿把我挤到床边。

原来，是一场梦。梦里的琳达是谁？她是那么渴望将她拥有的爱传递给我，而我也是如此心甘情愿去接纳她的给予。我们惺惺相惜，灵魂相依相抱。可最终，我又无法目睹她离世的尊容？为什么呢？百思不得其解，谁能解梦？为我解除心之疑惑！

在现实生活中，我缺失什么，梦又在引导什么。从未有过的现象，梦里如此清晰，明确。梦里，那份淋漓的爱，那份痴情的眸，总挥之不去。甜蜜而忧伤，豁达而开朗。像奶奶，外婆，母亲等等已离世的亲人，她们依然活着一般，爱着我，支持着我，给我力量和勇气。

跨越生命的长河，爱是没有界线的。冥冥中，爱罩着我，陪伴我成长，一路前行。亲情的呢喃，爱的抚摸，拥抱，潺潺地注入我的血液，沸腾了我的血管，璀璨了我的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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