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老光棍的秘闻

上一章:【职人】13 合理化建议

回到家中,我看刘芳房间门紧闭着,就抱起言言,低声问:“妈妈回来了吗?”

“没有。”言言看见我撂在餐桌上的零食,眼睛就放直了。回答问题也心不在焉。我赶紧撕开一袋虾条。他张开小手,从包装袋里抓出一大把,一股脑塞进嘴里。这孩子吃的太急了,嚼了没两下,就一翻眼珠子,“咳咳”地吐了。

我就埋怨他,吃零食都不会。

听见言言直咳嗽,不到五米的距离,妈从厨房小跑而出,像阵儿风似的。她抱起言言,一边给他抹撒后背,一边气鼓鼓地说我。

“你当他跟别人家的孩子似的,天天都有吃零食啊。你们给他买过几次零食啊?还当爸当妈呢!”

妈瞪着眼睛训完我,又对言言说:“我滴小孙子,别着急,一会奶奶喂你吃。”

“不!我现在就要吃。”言言盯着我手上的虾条,在妈怀里晃着小肩膀左右挣扎。

我拿出一根刚要塞他嘴里,被妈一把打开。“那也得先喝口水。”说完,就又瞪了我一眼。

瞪吧,瞪吧,吴芳瞪我,你也瞪我。这眼睛早晚得成灯泡那么大个!我看着妈一边抱着言言,一边单手操作倒着水,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妈像想起来什么似的,背对着我说:“芳芳又去外县了。估计回来早不了。”

我问妈要过手机,又拨通号码,贴在言言小耳边儿上,“问问你妈啥时候到家,吃饭了没有。要是没吃,告诉她,就说爸爸弄板鸭炖豆腐了。”

电话一通,言言掐着电话,咿咿呀呀地说着。我在一边拎起板鸭,指着,小声提醒,“板鸭,言言,说板鸭!”

言言说:“妈妈,鸭子,妈妈回家吃鸭子。”

我笑了,妈抱着言言也笑了。

晚上,我把板鸭热了三遍,里面的豆腐都碎了,刘芳才回来。

她看出我们都在等她,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张罗吃饭。

“今年我负责的地区,业绩是公司第一,年底提成少不了。儿子,明年开春妈就送你去幼儿园,到时候就有小朋友和你玩了。不过,你要赶紧学会用筷子吃饭,听到了吗”

妈说:“我去过好几个幼儿园了,人家孩子都用小勺。”

我说:“那也得学着用筷子,万一赶上吃鸡腿,还是夹着方便。”

刘芳含着笑,白愣我一眼:“天天吃鸡腿的幼儿园,你送得起吗?”

刘芳这一笑,把我笑愣了!妈也跟着愣了。是啊,她都多久没和我说过话,也没对我笑过了!

还是妈先反应过来的,她假装不小心把筷子弄掉地上,猫腰去捡的时候,暗中伸出一只脚踩了我一下。我回过神,赶紧说:“你不是挣大钱了嘛!”

刘芳没接话茬,突然说:“快过年了,抽空咱们去看看你师娘吧。”

我一下子就蒙了。这话真不知道咋接。要说去吧,真怕她瞎寻思。要说不去吧,她又说我不会做人。其实我是打算赶年前自己去看的,顺便把师娘那一万块钱怼上。

“唉!怎么我一提“师娘”俩字你就魂不守舍的!”

见我迟迟不回,她又补了一句。我直眉瞪眼地看过去,见她鹅蛋脸上已经飘满了疑神疑鬼的表情。可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但不说也不行了,“你是不是又想找不痛快?”

话一出口,刘芳就闭口不言了,妈这回也不避人了,在一旁狠狠地拧了我一把。疼的同时,我感觉室内的温度骤然一冷!

我与刘芳之间,话赶话永远是大战一触即发时的前传,脱口而出的内心直白,就像无所顾忌的斧刃,劈下去的那一刻,就既想着要让脚下的木桩,变成能填进炉子里加上一把火的薪柴!

可是那一次却是意外,因为我不想稍有缓和的关系,还未来得及粘合,就再次破裂。所以也只能发挥一下大嘴巴的特长,试一试能不能力挽狂澜了!

“我听说王建军对师娘有点意思!”

果然,刘芳骨子里沉睡已久的八婆特性被我一语剥出。愠色中她瞪大眼睛,转眼间就精神焕发了。被话题吸引的同时,我确定她已经把上一秒的事情暂时收藏了,留作下次前传时的备选导火线。

“那王建军是谁呀?”

“我们工长,就一老光棍,不过可不是什么钻石王老五。”我顺着她的话说,并用双重否定贬低一下王建军。好让她提高注意力,火力全开。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心里暗喜,就知道她打破沙锅还嫌不够,一定会刨根问底的。

“呃,我一个工友和师娘住一个小区,有一天他出去晨练。那会儿,天才蒙蒙亮,太阳还没出来呢!他就看见王建军拎着煎饼果子去看师娘了。哦!对了,后来他总看见!”

“你说的那个王建军多大了?为什么不结婚啊?”

“四十出头吧,好像以前结过,但一直没孩子。后来他就去北京偷摸做了个检查,结果发现是睾丸出了问题。医生说是长期接触高温造成的,如果不离开工作岗位,调养几年,基本算是绝症!但也不排除有奇迹发生。可是,回家以后媳妇就告诉他怀孕了。王建军感觉那就是奇迹。直到孩子出生后的一年,他带孩子去做体检,无意间拿到了血型。然后,他就上网查了一下,发现他们两口子的A型血根本配不出AB血型的孩子。当时他就感觉绿云盖顶!回家就大吵了一架,他那前妻嘴也真硬!骂他是废物,生不出孩子,还不准她和别人生。但就是没说孩子到底是和谁要上的!”

“其实他前妻也挺憋屈的!没怀孕之前,王建军和家人一致认为是女方的问题。后来也不知道她找谁做的试验,结果就弄出了这事儿!最后两人就离婚了。”

刘芳皱着眉头,不大认同结尾观点。
“我觉着你们工长才真叫背,戴了两年大绿帽子,都不知道谁送的!”

我嘿嘿一笑,顺手摸摸言言小脑袋,“真是越长越像我了!”

言言也不啃鸭腿了,很是不满地瞅着我,“爸爸,我是越长越帅了。”

刘芳在旁笑道:“放心吧!第一个肯定是你的!”

妈不悦道:“你俩怎么什么话都说啊!这话能瞎说吗?都是本分人家的孩子,走到一起容易嘛,现在连电视上不都说嘛:恋爱容易,婚姻不易,且行且珍惜。”

刘芳对着老太太点点头,眼珠一转又对我说:“那你觉得王建军和你师娘登对吗?哎!他人怎么样啊?”

我撂下筷子,不耐烦道:“你让我咋说啊?他俩都老大不小的了,谁心里还没个分寸啊!你就别瞎操心了,赶紧把提成拿回来,给我买双棉鞋吧,这两天上班直冻脚!”

刘芳瞟亮我一眼,“你还想吃软饭啊!你哪长的帅啊!”

妈说:“儿子,你不是开工资了吗?赶休班自己去挑一双呗。”

刘芳又说:“对,快过年了,哪天咱们逛街去。其实,我就是想了解一下王建军人品行不行,要是他俩真搭夹,又不好意思说,我出面当红娘。”

这回,轮到我白了她一眼,平时瞧不上眼儿,爱答不理的,我这耳根子倒也落得清静。谁承想给她三分颜色,她就敢唱卡拉圈K!

最后我指着这自己的鼻子告诉她:“你看看我,心中再老化一下,就知道王建军啥德行了!都是钢厂的臭工人。人品,就特么跟一炉钢里炼出来的一样!”

刘芳撇了撇嘴,认真地夹起一片鸭肉塞进嘴里。

第二天我和刘芳抽空去了师娘家一趟,妈抱着孩子也跟去了。说是想看看她们孤儿寡母的,过的怎么样。其实我知道,她是想和刘芳抢着去给师娘保媒。不过,那天我们全家都吃了闭门羹。刘芳也敲了半天门,最后泄气了,就催我给师娘打电话,拎着一堆东西呢,再拎回去谁都嫌麻烦,尤其是妈,抱着孩子就不肯撒手。

电话一通,师娘就在那边支支吾吾地说:“这几天回不去了。”
我刚想问她在哪呢,那边电话就挂了。

“没跑,肯定是和王建军姘上了。”我气的想把手机揣兜里,操作了好几次都没成功。

刘芳斜楞着眼睛,酸溜溜地说:“李瑞,你什么意思啊,你说你是不是失恋了。”说着,就用手拧我胳膊。她倒是全力以赴,疼得我“嘶嘶”直吸凉气。

妈赶紧拉开她,“他师娘我也不是没见过,又老又丑,哪有你好看呀。”

“哼!人家是富婆,60万呢。”刘芳抱着肩膀,也不知道冲谁,又甩出一句。

三天以后,就是法庭公开审理小曹离婚案的日子里,听说老佟和总厂的几个领导也会去。我与几个以前和老曹相熟的工友就提前办了张旁听证。

正好那天是小夜班,审理时间订在上午九点。我们几个“欠登儿”一大早就聚集到庄严的法院门口,叼着小烟卷,冻得滴哩哆嗦的,杵在法院门口,“啪啪”直跺脚。

我躲在膀大腰圆的老韩身后,背着风,问他们:“你们说法院把孩子判个谁的几率大?”

曹二鼻子都冻红了,他用手指堵住一只鼻孔,擤了把鼻屎,说:“我估计是判给男方,毕竟小曹有正式工作啊!”

老张捂着耳朵说:“真没准,要是孩子小,没过哺乳期,那就得判女方。

武大转世的许国峰把雪白的羽绒服衣领立起来,缩着脖子,就像只企鹅!他微仰着脸儿,斜楞着我们,“你们又不是法官,瞎猜啥呀?一会儿只要法官敢宣布把孩子判给女方。咱们就群起而攻之!”

王建军把烟扔在地上,用脚碾着,正要说话,一个穿着黑色制式西装,系着红色领带的女子就从小门转出来说:“这位同志,请你把烟捡起来,边上就是垃圾箱。”

王建军瞪了一眼许国峰,“老许,抽完就扔,你当这是你家呀!”

真是官大一级压死人!许国峰屁都没敢放,就低着头把地上的烟头捡了个干净。

那女子又说:“你们在着干嘛呢?”

王建军笑着向前走了两步,说:“这位同志,我们是曹志刚的工友,是过来旁听的。”说这话就掏出旁听证。

我们几个也赶紧亮出证件。

“那就别在这冻着了,里面等去吧!对了,不准抽烟,不准大声喧哗。开庭以后,要保持肃静。”

女子说完,打开小门。先一步走了进去。

我们紧随其后,鱼贯而入。刚一走进通廊,就找到了春天的感觉。

“我去!要天天在着上班多好啊!冬暖夏凉。哎!还有刚才那小妞,啧!真不赖呀!我看都不到三十!……”大老韩一进去就复苏了,紧跟着释放万千感慨。

许国峰在身后瞪了大老韩一眼,又拉住他的胳膊,“老韩,一会挨我坐着。你着大喇叭太响。容易扰乱公堂,我得看着。”

大老韩“哦”了一声,极不情愿地往里走去。

法院正厅很高很大,所有装修重点就突出一个特点——庄重。置身其中,我们这些“Low sir”不由自主地就拘束起来!在最后一排,手扶膝盖,危襟正坐。

又过了大概十多分钟。老佟就和总厂的几个领导走了进来。他一见我们不请自来,老脸一下子就耷拉了。走到大厅中间,刚想交代几句。

身后就走来一个拿着文件夹的男人,“那位同志,找个地方坐好,马上就要开庭了。”

老佟不放心地看了我们一眼,就和总厂的几个领导坐到一处去了。

那男人与刚才那女子穿着大体相似,年龄也相仿。不过他只凸不凹的身材就像熊大。墩墩实实地往高台长条桌后一坐,再把脸一绷,倒有几分不怒自威。

老佟摸出一支烟,跑过去踮着脚隔着桌子递给他。
男人一皱眉,“同志,这里不允许吸烟。

老佟灰溜溜地坐回原位。我们在后面坐着,就算看不见,也能猜到那几个领导已经开始鄙视着他了。

男人打开文件夹,又从桌堂里拿出两个牌子,放在桌上摆正。我们这才看清原来他是书记员,边上是法官的位置,但人还没来。

约摸一根烟的工夫,那名女子从高台后面的大红门帘里走出来,直接就坐到了法官的位置。然后宣布开庭。

下一章:【职人】15 孩子争夺战

你可能感兴趣的:(14 老光棍的秘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