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那片沙滩——致姨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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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姨公去世的消息时,我正在午夜的郊区,妈妈一字一顿的话好像一颗巨石,让这个躁动的夏夜瞬间重了许多。
姨公是在海滩边上走的,那时他刚游过泳,这是他每天的习惯,晚饭后喝杯小酒,接着在海里舒舒服服的放松片刻,虽然这个危险的习惯我们曾无数次的劝他放弃,但是,执拗的他从未听从,只是暗自享受着那个时刻。
妈妈说姨公的死因是猝死,但是前兆早已出现,连日的食不安寝,饮酒过度,以往温和的脾气也变得越来越糟糕,无论姨婆如何劝他,他都没有把这些征兆放在身上,只是我行我素的度过了剩下的这段时光,最伤心的肯定就属姨婆了——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爱人身体每况愈下,却无能为力。
他们是我眼中和睦的夫妻俩,并不是说他们相敬如宾,而是他们性格上的互补——姨婆的刁蛮任性和姨公的温和耐心。一直以来,我眼中的他们俩就这样相依相偎的过着自己的小日子,不求荣华富贵,不贪虚名小利。争强好胜的儿子早已移民加拿大,过着富足的生活,女儿也在机关里混得了一官半职,生活小康,膝下有孙辈三人,全都健康伶俐。去年夏天,他们俩还远赴太平洋的那头,在加拿大好好的度了一次长假,虽然回国后姨婆嘴里总是埋怨着外国的种种不好,但我们都明白在老人家心里,有家人的地方都是美好的。
脑海中慢慢被唤起的记忆就像此时周围突然想起的蛙声、蝉声和蛐蛐声,此起彼伏的声音如同一首协奏曲,一点一点的勾起我那些快要遗忘的记忆。
我记忆力最深刻的就是十岁那年的夏天,我妈因为工作原因将我托付给姨婆一家照看,那时的我与小表弟年纪相仿,都是最爱闹腾的年纪,而姨公总是很耐心的陪伴我们四处去玩,每天傍晚,我和小表弟都会坐在姨公的三轮车上,伴随着夕阳慢悠悠的来到海边,脱下身上臭汗淋漓的衣服,在海水中尽情的嬉闹。水性很好的姨公总会潜到较深的海区,从水底为我们俩抓来一些“虾兵蟹将”,有时还能淘到几个形状怪异得好看的贝壳,惹得我和表弟一阵的欢喜。想来优点不好意识,那时的我还不会游泳,姨公就会让我骑在他的背上,就像一个跛脚的冲浪少年,姨公的背那么宽,丝毫不用担心被偶尔袭来的大浪掀翻。那个自由自在的时光过得很快,总是在人烟散去之后我们才匆匆离开,等待我们的总是姨婆的破口大骂,然而这样的场面上演多了,我们三人总会以一副死皮赖脸的表情,让姨婆也只能扫兴的甩手离开,现在想想,可能这就是姨婆家每天上演最多的一幕,但姨公的包容总能让这场戏安然落幕。
其实,再后来我与姨公接触的机会就少得可怜,毕竟相隔两地,又都不是好动的个性,只是偶尔通个电话,过年时问声好,知道几年前舅舅回国我才又在姨婆家那栋早已残旧的小楼门前见到了姨公,虽然岁月的痕迹在他的脸上显露无疑,但是他的脸上还是带着那个温和笑容,见到我时,用他厚实的手掌在我肩上重重的拍了几下,毫无生疏的对我说:“孩子,瘦了啊,应该多吃点,今晚姨公给你做海鲜。”然后爽朗的哈哈大笑。我本不是个记忆力出色的人,但是却深深的记得那一幕,仿佛是冥冥之中有个声音在告诉我:记住他。
虽然那一次姨公并没有如约做海鲜大餐给我吃,因为姨公的味觉已经不适合做菜,但是姨公还是那个姨公,温和,善良,开朗,用心爱着身边的每一个人,包括我。即使在噩耗传来的那一刻,我脑海中的景象却违和的温暖:
沙滩上的姨公,安静的平躺在星空下,嘴上带着微微的笑容,双手自然的伸展,潮水规律的轻抚他的脚掌,只有海浪的声音,空气却温润得让心都在慢慢融化。
此刻,我行走在旷野中,天空突然下起了小雨,滴落在唇边的雨水有些微咸,好像海水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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