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的想一想老爸

题记：

这其实是一篇旧作。把它挪过来，略作增删，因觉得自己不会再写得更好。记忆一旦打开就汹涌如潮水，而文字始终浅淡如烟。从小到大，我写过许多次爸爸。小时候带着崇拜的歌颂，到如今，却带着甜蜜的心酸。

正文：

成不了文字的只言片语。仿佛有很多话想说。然而指尖静静停在了键盘上，当自己面对自己，只剩下沉默。

那些念头像白色的蝴蝶，我听得到振翅的声音，扰乱一切有章可循的思绪。

于是我有点怀念从前喜气洋洋记流水账的岁月。那些洋洋洒洒的琐事那么细小而温暖地填满了我的生活，我像个抱着一大罐糖果跑在路上的小孩子，笑容从心底情不自禁地满溢出来，多么丰盛而华丽的时光。

后来？后来，我不知怎么丢掉了讲故事的能力。像是一把锁，啪嗒一声，锁掉了倾诉的愿望。那一大罐糖果让我跑丢了。于是我不再跌跌撞撞，不再患得患失。越来越多的时候长久地沉默在沉默里。文字幻化成唇边的一朵微笑，迅速凋零在寒冷的空气里。

我冷落它们。于是它们也不再爱我。

这大概是世间一贯的真理。

有时候仍旧会想念老爸。以前一想他，我就会打电话。会很任性很蛮不讲理地说，老爸你给我讲个笑话。小时候几乎所有的故事都来自爸爸，每天睡前一个，那时候听西游记，听三国，听水浒，听岳飞，听基督山恩仇录，听朱德贺龙，还有一系列的傻瓜阿三……老爸像个无穷无尽的宝库里面有数之不尽的好故事。那时候我从来不怕生病也从来不怕夜晚，我无比嚣张地知道无论自己什么时候都可以抱着老爸的手臂说爸爸我难受爸爸我睡不着我要听故事。

大一的时候有段时间心情特别晦暗，老爸写信来说，宝宝，我很想讲个笑话给你听，可是我最近很少看书了，讲不出好玩的笑话啦！我捧着信努力想挤出个笑容，可是眼泪怎么都止不住了……

于是我现在想老爸的时候，就会停下手头的事静静地想一小会。想那些特别开心的事情。想老爸每星期都带我去书店，买任何我喜欢的书。在我还认不全“安徒生童话”这五个字的时候，就开始窝在沙发里一点一点地读《海的女儿》。想老爸帮我抄暑假作业，趴在小桌子上，一笔一划整整齐齐地写。想老爸牵着我去木匠叔叔那里订做一套超大号的七巧板，每次我拼出一个奇形怪状的东西就噔噔噔跑到厨房去拉他过来等一个大大的赞美。想老爸用处方纸为我折的美丽的白鸽、青蛙和小兔子。想老爸在蛋壳上画笑嘻嘻的人脸，把柚子皮晒干了给我做硬邦邦的小头盔。想老爸出差回家给我带的巧克力和小裙子。想老爸陪我看动画片，那时候看狮子王，老爸总是做着鬼脸说我是丁满他是嘭嘭。想老爸和着我的琴声大声唱歌，那时候他的嗓子还那么好，他最喜欢的曲子叫《三峡情》。我们还有自己编的歌，每天放学回家我都和老爸一应一和地唱，把妈妈吵得不行，不知道老爸现在还记不记得那怪里怪气的腔调。想老爸教我用闽南语唱《天黑黑》，多年以后燕姿的那首歌里还是一模一样的两句，我总是唱着唱着眼睛就湿了。想老爸用摩托车载着我到处兜风，回家的时候带我去买香喷喷的蛋糕。想老爸每年都拉着我一起贴对联，大年夜一起放鞭炮，我总是捂着耳朵躲在门边，老爸举着竹竿，一边放一边回头咧嘴对我哈哈地笑。想其实不会做菜的老爸每天早上起床给我磨豆浆，煎荷包蛋。想我们一起养过的小金鱼和小乌龟还有小鹦鹉。想每次放假回家一下火车就能看到老爸站在站台上乐呵呵地把我连人带包接过去。想每次同学聚会我都会早退因为老爸总要不放心地来接我。想以前委屈了就打电话回家哭老爸总是把话筒拿过去说谁欺负你啦告诉爸爸。我每次都会说，没有啊我没事我就是想你们了。

想着，总是会笑出来。心里就平静很多。

爸，下辈子我还做你女儿好不好。我做个不争气的孩子，每科只比六十分多一点点，上完高中就留在家里，我会开一间小小的花店养活自己，每天早早关门回家做菜给你们吃，晚上陪你们看电视，给你们剪指甲，削苹果，拉你们去散步，一边聊天一边吃夜宵……

我知道你会一样疼我。其实我一直是个没出息的孩子，我只想要那样。

那会是很久很久很久以后的事吗？

前几天在湖边散步，看见一家人门前种着大朵深红的月季，美不胜收地摇曳在夏天傍晚的凉风中。我忽然想，啊，这是老爸最爱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