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你的初恋,我的暗恋》 第四章 太公是位先生

【连载】《你的初恋,我的暗恋》 第五章 难产记


原创作者:十一里

我太公是位教书先生,以前在部队,是文艺兵,兼职后勤的火工,他写得一手好字,念得一首好诗。我太婆是一个脚不大的温和女人,虽说不是三寸金莲,但却不大,比起现在穿39码鞋子的我,同样脚不大的阿嫲很担心我会因此嫁不出去。太婆每天的工作是在家煮饭洗衣,务农,照顾孩子,空余时间和邻居打打桥牌。对于桥牌,说实话,我只看过太婆饶有兴趣地打,一张张比平安符稍窄小的纸牌,坚硬挺拔地立在每个牌主手中,牌背映着古老的花纹,牌面是红黑色的字符,不管从过去还是现在,我是从来都没看明白过。

在河边洗衣服的太婆见我阿公从远处来,便停下敲击着的捣衣杵,双手靠着围裙擦了擦,走上岸。

“阿兴,什么事?英子没一起过来?她生了?是吗?”太婆问。

阿公红通着脸:“阿妈,是的,她生了,是个女娃娃,很可爱!呃……”

“走,先去喝完茶,别站着。”

“阿妈,我……我……那个……嗯,那个……”

阿太笑了,“我知道,我过去你家帮忙照顾英子一段时间,毕竟她需要坐月子,你阿妈做事又不方便,也无旁人照顾。”

“ 阿妈,辛苦你了!”阿公既感动又激动。

“我先跟你爸和家子交代好事,每天过去煮好饭菜,炖锅里,洗好孩子的衣物、尿布,然后再回来干活。”太婆说道。

“阿妈,那我先回去干活了!”

“好,去吧!我中午前过去帮忙!”

这次他踩着初升的阳光,仰着头大步走着,仿佛打了一场完美的胜仗,而他是一名优秀的指挥官。

太婆来的当天,阿嫲小声地小声地向她哭诉。太婆抱着孩子,搂着她:“傻孩子,你还小,或许不记得你阿爸十几年前的事了。”

阿嫲点点头,“隐约记得!”

太婆袅袅道来:那年开春,你阿爸被别人陷害是富农,被别人批斗,戴高纸帽,拳打脚踢,折磨得成人样,但活了下来,这至少是一件幸事。阿华在部队退下来之后,因为有些文化

,会读书写字,所以成了教书先生,村里开办了学堂,他变成校长。再加上祖上庇荫,家里还有些田地,虽说不上富裕,至少吃得上饭。

阿华上面还有一个抱养的哥哥,他父母因贫穷 ,养不起,故让阿华他娘抱养,至少能让他吃口饱饭,这便成了以后问题的关键了,现实版的农夫与蛇的故事。虽是是抱养的孩子

,但吃穿从未短缺,阿华有的,他也不少。

那年国家的一句“要打倒地主、富农,让老百姓翻身做主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土地”。便叫你的生活顿时翻天覆地。阿华曾在年轻时和别人一起撞见村里不务正业的三晒和一个寡妇私通,此事后来闹得沸沸扬扬,数年方止,后来阿华就参加部队了。命运轮回,当年的三晒摇身一变成了本地的保甲长,顾名思义:保一甲平安。

三晒找到阿华大哥,威胁他:现在党和国家严厉打击地主富农,为咱们这些没有田地的百姓撑腰了,你家有地有米,属于富农阶级。当然啦,我们都知道你是被抱养的,但是只要你承认你只是他们家长工,不是他们家的孩子,你就不算富农,富农只能是你名义上的弟弟。你要知道,地主、富农可是国家和农民严厉打击的对象,不好活的!你可要好好考虑清楚了,仔细想明白了!

而后,因为雇佣长工,农忙时雇佣短工这一事,阿华被评为富农,家里的天地被没收了,每天天未亮,他就被监督着做最脏最苦最累的活,修路、挖渠、开河道,每每单子里的物体最重最满最多,干活不得怠慢,不得休息,骂不得还口,否则就是侮辱了阶级,打不能还手,否则就是报复了阶级,这可是罪加一等,罪不可恕。一个文兵的肩膀是很柔嫩的,就像经常穿平底鞋的人一样,穿着高跟鞋是很痛的。每天两个肩膀上红肿蜕皮,然后出血结痂,第二天重复着同样的过程,却是更甚的痛苦,直到结的痂厚重的足以承担那些担子。如果监工觉得你的活儿干得不够好,轻则打骂,重则群殴,所谓单挑:就是你一个人,单挑我们一群人。敢问:你挑得起吗?你敢挑吗?

三晒偶尔会过来查看,每每这个时候,便会得到更沉重的殴打和侮辱。刚开始,阿华还会试图跟他理论:一个与人通奸的人,有什么资格当保甲长?干部们就会一致回应:他是贫民,因为穷苦,所以去偷人,不能因为一件过去的事情,而模糊了阶级的斗争!后来,他默默地接受批斗、折磨,为避免更大的折磨。其实:当时大部分地区干部非常愿意提拔、重用这些敢于做事的地痞子,无赖,阿华还真是秀才遇上兵,而且是有旧仇的兵。

阿华被逼赤脚站过中午太阳底下的石头,就像烤土豆的铁板,烫得他左右脚来回跳动,他们像看小丑一样看着他,哈哈哈大笑。有时候觉得看乏了,便脱掉他的裤子,命令他一屁股坐下去,汗水掉在上面发出吱吱的声响,后来屁股长出热毒疮,疼得他睡觉只能趴着,幸亏他过去读医书,识得不少草药,便叫我干活时,偷偷采了,帮他敷贴。他跪过他们砸碎的瓦砾;被人绑着半吊着睡觉,脚趾勉强碰的到地;最难受的是被关过水牢,水里还有水蛭,只有水蛭吃饱喝足,才能避免再受折磨,多年后,你阿爸哪怕是看到水蛭都会起红疹子。

阿华想过去死的那天,我们抱着痛苦,因为你醒了,跟我们一起哭了起来,所以他决定不死,因为我们还有你。他如哑巴一样,如木桩一样活了几年,然后到了春天,又抽枝发芽了。

“英子啊!没有人有不受委屈的人生啊!”太婆眼角含着泪说。

从此,阿嫲再也没有轻易哭过,是的,没有人的人生一辈子都不受委屈。

而后太婆踩着她的不大的脚,每天来回两个小镇间,走上近20公里。每天太阳未出前,过来,在太阳刚升了个懒腰,又走了回去,整整月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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