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娃

（红炉飘雪原创）

二娃打小生性玩劣，爬树掏鸟窝，下河摸鱼虾，捅马峰窝，在邻居菜园子里拉屎，撵鸡打鹅薅羊毛，啥事都干，村里人都厌他，连小狗阿黄都嫌弃他，看到他躲着走。

二娃爹，老实木讷。二娃闯祸他就伸出蒲扇般大手朝二娃屁股蛋扇去，疼的二娃娘只掉眼泪。

到了上学年纪，二娃仍玩劣不改，数次考试，试卷满是大大的红×，同学讥笑他，取名为二蛋，从次二娃被改名为二蛋。

一日傍晚，校长家访。

“二蛋他爹，孩子笨，啥也学不会，让他回家帮衬你吧”。校长把一叠试卷放在桌上。

二娃爹大字不识，连数字也认不全，但他认得红×和红√。他翻着试卷，满满的红×，他的脸也像×一样，满满的血红。

“嘿嘿，校长，娃他三爷，娃聪明着哩”。二娃爹好半天挤出一句话，脸上堆着笑，腰弯的像只弓，皲裂的手有些哆嗦。

“娃真不是读书的料，我们也想了很多办法。”校长叹了一口气。

“娃聪明着哩，再给娃个机会吧。”二娃爹眼圈潮红，嘴唇有些发颤。

校长长叹一声，背着手走了。

二娃爹瞪着二娃，脸色酱紫，脖子青筋凸起，那皲裂大手不自觉的抬起。二娃从没见过爹这般模样，像极了地狱恶鬼，吓得捂上了眼睛，两腿发颤。二娃妈呜呜直哭，不敢上前。

空气好似凝固，昏暗的油灯发出啪啪的响声，沉闷的空气，愈发感觉时间的漫长。

二娃爹咧着嘴笑了，那皲裂大手抚摸着二娃的头：“我娃聪明着哩”。

二娃被安排到教室最后的一个角落里，像空气一样的存在。

每次考试，二娃把试卷带回家，二娃爹都仔细寻找那红红的√，烟袋锅子啪啪扣着鞋底，我娃聪明着哩。

二娃一天天长大，二娃爹一天天老去。

一天，二娃兴高采烈往家跑，手里拿着一张试卷，郑重交给爹手中。二娃爹眼睛花了，经常流泪，他仔细看着试卷，咯咯的笑了，试卷满是红红的√，我娃聪明着哩。

高考成绩下来了，二娃考上了北京的所大学，他是小山村里第一个大学生，整个小村沸腾了，二娃爹咯咯的笑着，像个孩子。

县里的记者来了，要采访已退休的二娃的小学校长。

“哦，那个二蛋啊，咳咳咳…”

“二娃啊，小时候可聪明着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