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2

月儿蹲坐在内河的岸边上，黑夜为她披上一层薄薄的纱衣，让原本清瘦的她更加若隐若现。

河面浮动着零碎的月光，和尚小南认出了月儿。

小南撑着竹篙，先从师兄那里借来了船，又从周店买茶回来。

他将木船停稳了，放下竹竿，两三步来到月儿身边。

月儿像是没有看见他，她的眼睛里充满了零碎的月光 。

小南问她怎么了，又在一旁的草地里坐下——用同月儿一样的姿势。

他把买来的茶叶用一块粗布包上，塞在衣服的夹层里。

他望着月儿，用担忧而怜惜的眼神。

小南觉得此时的月儿真美。

但他不愿用话本里惯用的华丽词语去形容她，他想，月儿既是天界的仙女，那么人间的俗语就是对她的玷污，自己只愿望这样不变的，静静地看着她，一切便就如这娴静的月色一般美好了。

但月儿忽的转过头，像是惊觉身边的人影，像是鸟儿惊觉背后的弹弓。

小南看见她眼里零碎的月光模糊了，最终他在那里看见了自己的模样。

小南局促起来。

月儿却又转过去，看着对岸的灯火，语气平静地说，和尚，你师傅让你买茶——你去了哪？

小南没有听进这些话，他说，月儿有心事，能告诉我吗？

你一个和尚，懂什么？念念佛，吃吃斋，得了吧。

月儿为什么有些气恼呢？是谁招的呢？

小南也伤心起来了，他安静地坐在那儿，低着头，看着怀里的包裹，他犹豫着，生怕抬头被月儿看见自己的脸，又气恼起来。

桥是石头建的，此刻仿佛成了小南的知音，它俯着身子，伴着二人的沉默。

光成了影的时候，草丛间响起了风声。

磨盘散尽了白日的余热，正凉着骨子滴下不给人知晓的那滴露水。

风车也不转了，灯火在家家户户节奏渐渐一致的呼吸声中熄灭了。

深夜降临了，月儿眼前一暗，只剩下零碎的月光。

这似乎很无趣，月儿起身打算离开了。

没有任何犹疑，她朝着和尚的另一边离去。

和尚小南拉住她的手，他第一次拉住女孩子的手，

他攥得紧紧的，不让月儿挣脱。

小南轻声叫了一声月儿，

说，等等。这茶——还请你收下。

他把粗布包裹递给月儿，月儿惊讶地看着他。

小南抬起头，看见月儿的脸，在月光下，小南羞红了脸。

他把包裹像是失误冲撞般地塞给月儿，月儿张大了眼睛。

小南退后几步，匆忙地想要解开套在岸上的绳索，手脚发着颤，解开了一个结，却又为自己打上了一个新的结。

他撑起竹篙，趁着夜色，在零碎的月光里，穿过石头砌成的桥的拱口，向着山那边的方向匿了影。

月儿回到家，打开远比茶叶重的包裹，一叠叠雪白的，在灯光下散发着甜腻气息的雪花糕，呈现在月儿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