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住那些对你好的人,因为他本可以不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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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年,只要稍有积余,我们一家人就要出去转悠。不过限于时间仓促,苦于荷包太瘪,常常是走马观花,不得要领。

随着时间流逝,所见所闻渐渐模糊,但有一件小事,印在我的脑海里,至今难忘。

2010年暑假,我们和丈夫的二哥两家人一起去上海看世博会。

酷暑难当,人潮如海,在世博会,我们每天除了排队就是排队。到处都是人头攒动,好似全世界的人都来了上海。每个展馆都要排队,少则两小时,多则四五个小时。

烈日当头,无论是中国人还是外国人,无论是谦谦君子还是窈窕淑女,无一例外都是汗流浃背,身上散发着浓烈的汗臭味。

站在九曲十八弯前不见头、后不见尾的队伍里,大家你贴着我我挨着你,随着队伍一寸一寸往前挪,又热又渴,苦不堪言。现在回想起来,我仍觉仿佛要窒息一般。

最遗憾的是,我们没有经验,总是挑人数相对较少的展馆排队,所看的多是来自非洲的不发达国家的展馆,中国馆反而没看到,因为中国馆排队的人实在太多了。

而且,因为是第一次自助游,准备不充分,我们没有订到酒店。我们的荷包所能承受的酒店全部爆满,鼓起勇气走进一家五星级酒店,一千四一晚的报价让我们退着出来了。

晚上十点多,我们一行四个大人,带着两个小孩,拖着沉重的脚步,仍旧徘徊在清冷的上海街头。大家浑身汗臭,又累又困,肚子也咕咕叫起来了,于是决定一起去吃夜宵。

在街道的拐角,有家兰州拉面馆还在营业。当街摆了好几张桌子,一个小伙子正在往热气腾腾的大锅里娴熟地削面。见我们坐下,他忙过来招呼。我们每人点了一碗刀削面,丈夫兄弟俩就跟他打听附近有没有酒店。

小伙子很热情,指着前面,说左拐右拐的有个酒店,路途有点远,建议我们派代表先去打探,其他人就坐在他这儿等着。于是,丈夫兄弟俩吃完面就出发了。

说实话,上海人老瞧不起外地人,似乎在他们眼里,除了上海本地人,其它地方的人都是没有见识的乡下人。当然,我们本来就来自乡下。

我们虽然处处小心翼翼,还是能处处感到不屑和轻视。即便是超市的收银员,听口音也是外地人,因为沾了一些上海气息,看我们都是斜着眼睛。

而这个小伙子的热情,让我们疲惫不堪的身心顿时感到了温暖。

中国人的饭店,大都是吃完就得走人,占着座会影响老板做生意,老板是会给脸色的。不识相的,就会被毫不客气地“请”出去。

可是我们实在太累了,太想有个地儿可以坐坐可以休息了。虽然这个小伙子主动让我们坐在他那儿等候,可我还是有些惴惴然,怕我们人太多,影响他做生意,于是就站起来让出座位。

小伙子朝我摆摆手,说没关系,又回头去削面了。

在这个冷漠的高高在上的大上海,感受着陌生的小伙子的善心,我不由得想起自己的另一次心塞的经历。

有年春天,我和丈夫带着年幼的女儿去省城办事。我用农村里装饲料的尼龙编织袋装了一袋粉丝,预备带给省城的姨妈。

到了省城,在某银行取了钱,外面下起了大雨。我们没有带伞,就坐在大厅里避雨。

一个保安走过来,问我们在这里干嘛,我说避雨。他说这里是银行,不是避雨的地方。我分辩说刚才办了业务,他蛮横地说办了业务也不行。

我气得和他吵起来,丈夫不想多事,使劲把我拽开,我们就这样被保安赶出了银行。

我自认我和家人长得虽然不是慈眉善眼,但也绝不至于像抢劫犯。保安单单就赶我们出去,只因我们手里的尼龙编织袋透露了我们的身份:外地来的乡下人。

轻易不多话的姨父听说我们的经历后,气得把筷子啪地摔到桌子上,骂了一句“狗眼看人低” 。

其实这样的经历多了,我渐渐也不生气了,只是觉得自己变得愈来愈冷淡,愈来愈不愿亲近这个世界。而小伙子的热心,却像一团火,在慢慢融化我。

我们就这样坐在他的店门口等着。半个小时过去了,一个小时过去了,丈夫兄弟俩还没回来。我开始着急了,有些坐立不安。顾客越来越少,我担心年轻人要打烊了,虽然他仍在忙个不停。

小伙子也看出了我的不安,忙完手中的活计,把削面的刀往后腰上一插,拍拍手上的面灰,说了一句“你们等着”,就骑上一辆自行车飞也似的消失在夜色中。

过了没多久,小伙子就和哥俩一起回来了,原来他们迷路了。

丈夫告诉我们,小伙子找到他们,带他们去找酒店。酒店服务员见深更半夜的突然进来三个大男人,其中一个还一身白面灰,腰上别着刀,以为是抢劫的,吓得脸都绿了。

我们打量小伙子,还真有点像,忍不住都笑了。

可惜这家酒店也满客了,于是小伙子又告诉我们另一个方向也有酒店,仍要丈夫兄弟先去找,我们原地候着。我们不好意思影响他打烊,坚持背着行李离开了。

感谢小伙子,那天晚上,我们如愿找到他说的那家酒店,不仅环境好,而且价格不贵。因为他的热心,我们终于得以在凌晨两点躺到了舒适的床上,而不至于露宿街头。

我已经记不清小伙子的容貌,只约略记得他二十来岁,个头不高,手脚非常麻利,带着浓重的西部口音,应该是甘肃人。

他本可以像银行保安那样将我们拒之门外,本可以不告诉我们怎么找酒店,本可以不给我们提供休息的座位,本可以不去帮我们寻找迷路的老公兄弟…可是他没有这么做,虽然他自己那么忙,虽然已是深夜。

这些年,世事沧桑,我心如铁,早已不再有当初的柔软与温暖。但每每想起小伙子,我就会骤然自省,会不忘提醒自己,这个世界还是有很多好人。

即便被伤害,被欺骗,被辜负,也要尽我所能,去帮助身边的需要帮助的人。

因为在我遇到困难时,曾经有小伙子这样的好人,向我伸出援手,虽然他们本可以不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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