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有一天我们会再见面
方源消失两天了，发微信不回，打电话过去，关机了。
我苦大仇深地看着白乐，后者正在嬉皮笑脸地逗猫。方源这次连小妙都没带走，可见他有多么不待见白乐。
“话说你到底为什么要回来啊。”我已经不记得是第几次问白乐这种问题了。
“以你的智商，我劝你还是别思考如此复杂的问题。”白乐不再藏着掖着，“你还是多想想方源在哪，以及怎么让他出现吧。”
“源哥想回来自然就会回来。我管他那么多干嘛。”我不满地说，“你赶紧走，别等源哥回来看见又揍你一顿。耽误我做生意。”
白乐也不多磨，抱着小妙就往外走。
“哎！喂！你把猫留下啊！”
白乐没理我，自顾自走了。我也没追他，低下头继续记我的账。方源那天砸了店，损失全是我掏的腰包，等他回来我得要钱。想了想，我掏出手机给方源发微信“白乐把小妙抱走了。”
可是方源依旧没有回复。我大着胆子给周薇打电话，却怎么也接不通。
一天，两天，一周过去了，源哥还是没有出现，但是他会回我微信也会给我打电话了，而且是大半夜的给我打电话。
比如我睡的迷迷糊糊，全凭本能接起电话之后听见他在那头特别大声的喊了一句“卧槽你就这么让那孙子把我的猫抱走了！”
我清醒了大半，一脸幽怨地拿着手机：“我以为你能因为心疼猫就赶紧回来呢，结果你连我都不心疼，几点啊，有事儿不能明天说啊。”
“我刚开手机就看见你微信，睡什么睡，你赶紧去给我把猫抱回来！”
“抱个头啊！这都过去七八天了你才想起你的猫！”我愤怒的挂掉电话重新躺回被窝，结果反而睡不着了。
空调开得嘴唇干到起皮，我起身倒了杯水，把窗子推开个小缝，空气里隐隐约约有梅花的香味。
源哥摔门而出的第三天晚上，我被白乐叫到家里拿猫，看见了坐在沙发上的孟瑶。
至此，困扰我的所有事情都有了合理的答案。
为什么高中一毕业陈晨就离开了南京，为什么白乐会在热恋时期和周薇分手，为什么孟瑶突然回来向方源逼婚。
白乐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老样子，我忐忑不安地抱着小妙，害怕他一张嘴就是一个潘多拉魔盒。
“坐会儿吗？”白乐递给我一杯水。
我没接，他放在我面前的茶几上。
“你们，以前就认识吗？”我问。这个世界太小了，怎么我身边所有的人，都好像能联系起来一样呢。
“我和白乐，从小是一个大院里的。”孟瑶回答了我这个问题。
我才想起来，他俩的家庭差不多。那个圈子就这么大，谁跟谁都不陌生。
“快一点吧孟瑶。”白乐说，“今天晚上还要去无锡，我把客厅留给你们。”
孟瑶回了句知道了，白乐开门出去。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关于陈晨的事吗，我告诉你。”孟瑶少有的开门见山，“高三那年，陈晨的爸爸被检举下马，他本来可以保送的大学也不能去，只能被迫离开，最近才回来。”
我静静听着。
“这件事，当时牵扯进的还有我们家和白乐他们家。只是因为当年陈晨的爸爸在位最高，所以受到的打击最大。”
“几年之后，这件事又被重新提起，你也能想到了，这次是白乐他们家。不过白家运气好，白乐很早就在边缘，理所当然顶了包。最后他们家把白乐送走，也就不了了之了。”
我的手越缩越紧，直到小妙在我怀里叫了声“喵”我才反应过来。
“然后呢。”我小声地问。
“现在到我家了。”孟瑶眼里藏着寒气，“我需要你的帮忙。”
“我能帮你什么？”
“只有你站在我这一边，方源才会配合我们。”孟瑶说。
“源哥和这件事也有关系？”我越来越糊涂了。
“你不用追根究底，我也不想把你扯进来的。”孟瑶语速变快了，“你只要站在我这边就可以了，我不会害你，更不会害方源，但我必须要救我自己。”
“孟瑶，我就是个普通人。我不懂你们这些，我也不想懂。”我的诚恳没有假装。
孟瑶看着我，话语没有温度：“如果不是方源一直在反对，你早在白乐出国之前就会被我拉进这件事来了。你以为方源真的是因为爱才和我交往的吗？”
白乐这时候进来了，他对孟瑶说：“时间差不多了，先把她送回家，然后去无锡。”
孟瑶点点头，我抱着小妙跟在他们身后出门，一路上无话。到了店门口，下车前，孟瑶叫住我，说：“所有的一切，陈晨都是不知情的，他是个受害者。”顿了顿，她叫我名字，“露露，你好好想想，方源迟早会被卷进这件事，现在进来，总比日后被动进来要好。”
我没回头，掏出钥匙开门径直上楼，倒在床上，不到半分钟就睡着了。
那天之后我就不再尝试联系方源了。我知道的他一定早就知道了，或许白乐的突然出现只是个催化剂，加速了方源的离开。
不过托了白乐的福，陈晨倒是每天都来，有时候很早，有时候一起吃午饭然后下午帮我看看店。
“你不用上班吗？我一个人也忙的过来的。”我问。前半句是真疑问，后半句是假客气。
陈晨说：“我毕业就回高中当老师了，现在放寒假，也没什么事要忙。”
这还是我第一次知道关于陈晨的近况，忍不住多问了几句：“你去当老师了啊？其实一毕业就没了你的消息，要不是小妙把你挠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呢。”
“高考我没考好，去了小地方念师范。”陈晨轻描淡写不愿多谈，我也识趣地收住话头。
这几天隔壁的装修告一段落，加上学生放寒假，店里开始忙起来，我和陈晨两个人要从上午一直忙到晚餐前后，顾不上说几句话。陈晨这个人对谁都挺温和，待在他身边会慢慢沉溺，反正我是这样。
偶尔清闲的时候，陈晨就伏在靠窗的座位写下学期的教案。我在吧台后面照着书学新的咖啡制作，总会不自觉地盯着他发呆，联系起孟瑶那天说的事情。
是怎样善良的心才能让他在经历这么多事情之后，还能成为一个像大海一样温柔的人。
同时我也觉得，他和孟瑶一点也不合适。
“做什么呢？”陈晨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吧台前。
“布雷卫。”源哥甩手把店留给我，我每天拿出当年对抗数理化的精神头天天和咖啡豆、奶油、可可粉做斗争，“我总是做不好，每次都太甜了。”
“我尝尝。”陈晨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我觉得还好啊，你别对自己要求太高，一般人喝不出什么差别的。”
“陈晨，你一定是一个很受学生欢迎的老师吧。”
“还成吧。”他有些腼腆的笑了，“学生都挺可爱的。而且我教的是地理，本来也就不需要给他们太大压力。”
“下次我能去看你上课吗？”
“这有什么好看的。”陈晨又喝了一口咖啡，“不过你来就给我打电话，昨天去开期末家长会碰到候老师，他还记得你呢。”
“大概我是真的是他带过最差的学生吧。”我也笑了。
“他跟每一届都这么说。还有两年就退了，现在你去看他，真找不到当年那种霸气，看起来就是个慈祥的小老头。”说起学校的事，陈晨的话多了起来，“还有以前你们班班主任，李老师，现在见谁都笑眯眯。他们真的老了，其实校园真的是个很棒的地方，我挺庆幸自己阴差阳错当了老师。”
“嗯，陈晨，你很适合当老师。”我说，想了想，还是把心里一直想问的问题问了出来，“你真的，那么喜欢孟瑶吗？”
陈晨似乎早就料到我会问这个问题，他说：“方源说你和他从来不会涉及感情的话题，那我们也这样吧，我不问你，你也不问我，好吗？”
我点点头，把话说开了也好，有些心照不宣，始终也只能是心照不宣。
“其实你也想想看，有没有什么想做的，就去做吧。”陈晨抱起一直蹭他腿的小妙，“做咖啡就算了，你注定不是贤妻良母型的。”
“我会好好想的。但是在方源回来之前，我要看好店。”我收起咖啡杯。
“陈晨，谢谢你。”我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
日子就这么过去了一个多月，我隔几天给方源发小妙的照片，还有店里的流水账，然后随时准备接到他暴走的电话。
比如，“你现在是不是想上天？我昨天不是跟你说了要带小妙去宠物店驱虫吗，为什么今天老板打电话过来告诉我你没去！”
又比如，“星期六进账300？你是睡到下午五点才开门吗，这样下去你也别在店里待着了，你去天桥上卖艺创收贴补家用吧。”
再比如，“你听没听见我说话，你别以为不做声就行了啊。你等我回来......”
这次我没等他说完就急急打断了他的话：“你什么时候回来？”
电话那头顿了顿，缓缓地说：“起码再过一个礼拜吧，你有什么事就找陈晨。”接着换了油腔滑调，“我这可是在给你制造机会啊，回去可得请我吃顿好的。”
“嗯，金陵饭店。”
然后我听见有人叫他的名字，便结束了通话。
离过年一天一天近了，抓紧年前的好生意，陈晨每天很早就过来帮忙，咖啡店的进账一天比一天多，我寻思等过完年，就真的要考虑招人的事情了。
晚上我打烊后，点着台灯裹着毛毯在缩在二楼沙发里算账。方源就是在这个时候回来的，他还穿着离开那天的黑色外套，头发湿湿的。
我转头看看窗外，下雨了。
我站起来，方源站在我的对面，良久无话。
最后我说：“事情结束了？”
方源点点头，走过来拥抱我。我的鼻尖蹭在他的毛衣上，嗅到外面寒冷的空气和他胸膛传来的节奏。
我伸出手回抱他。
“我想继续回学校念书。”我小声地说。
“害怕了？”
“嗯。”
方源轻轻笑着：“那就去吧，这次换我留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