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小姐和她的洋果子

胡诌一文以献心里没有野马但是想要有野马的杨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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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小姐总觉得当初没吃过地道的洋果子，心里多少是有些不甘的。那时日里，城里哪家的小姐没尝过花脂玉露的美味啊。仿似仙女儿的美食，只配仙女儿才食得。

可杨小姐错过了。

现如今战乱纷纷，人人都在生死一线间求存，哪还找得见那等精致的物件来。于是杨小姐琢磨着，现如今是得了这些空闲，总得找点乐子来打发时间。

于是，乡间那三进的院子像过年一样，每个人都急急匆匆、忙里忙外。总算是东家凑、西家借的，给杨小姐忙活齐了各种花里胡哨的材料。

磨坊里精磨的糯米粉，杨小姐仍是嫌粗了。累得老王家的连夜借了孙老先生家的白玉杵臼，拖儿带女地给仔仔细细地捣得面儿了。虽然有股药末子味儿，但杨小姐倒也喜欢。

院子里的花儿摘了好几回，不是隔了夜了，便是干了、湿了或是霜浸了。差点儿没把陈老爷子的园子给拔秃了。后来得亏陈家大姨想起来，后山头有户人家，曾经专为城里阔太太们养花弄草。世道尚好的时候，满园姹紫嫣红仿似仙境一般。养花人素不与乡人往来，却与陈家大姨有点儿奇缘。于是陈家大姨拿了太太祝寿那回赏的真丝帕子，专门跑了一趟后山头，捧宝贝似得裹了一包回来。要不是这年岁兵荒马乱再无闲人有闲心做赏花这等闲事，杨小姐也是得不了这许多品质奇好的花瓣儿来的。

总归是万事俱备却也累得人仰马翻。也说不得，毕竟是城里来的大小姐，贵族作派，自然不同寻常。大家也都凑热闹似得帮着张罗，觉得有意思。

等到杨小姐的洋果子做将出来，也只得陈老管家的二丫头得了赏。二丫惯了山野田间的生活，每日担水劈柴、烧火做饭，帮着她娘喂猪看鸡，都是农家粗活。这等粗人，哪消受得起那神仙食物。一口气连吞三个，砸吧嘴还说味儿淡，不如她娘做的草叶粑粑好吃。那草叶粑粑原也是糯米粉做的，里面是一坨油浸浸的腊猪肉和着肉沫腌菜做的馅儿，外面裹了片草叶，故而被称作草叶粑粑，吃一个下去顶半天的事儿。

杨小姐掩嘴笑她粗俗。那填肚子的糙物，怎可与这点心相比。于是叫二丫看那果子里夹的花瓣儿，在如脂如玉的面皮儿里像一抹影影绰绰的胭脂，仿似美人婉转朱唇间的一笑。蜜也似的，甘甜而不香腻，清爽而不寡淡。

二丫看了两回，觉得好看倒也好看，就是抵不过肚子饿。于是太阳刚斜挂过院墙，便谢了杨小姐出将来，直奔家去了。

杨小姐本在院儿里摆了茶，就着洋果子给二丫念几页闲书，只是稍微冷清了些。二丫一走，这乡下小院愈发显得冷清了。那些热闹的往事片段像洋画儿一般在脑子里飞快闪过，色彩尚算饱满的画面诉说着那些欢乐充实的午后就像发生在昨天。

环顾这丈八小院，院儿虽小，但应有的也都得了。假山水池，游鱼落花，未谢的青，已凋的粉。院角翠柏上挂着只鸟笼，从城里华宅带过来的小雀仍是每天啾啾不停。杨小姐不知道今时今日这所得是否真是自己想要并且正确的。如今，何来这番郁郁寡欢？

独自在院儿里伤感了一番的杨小姐，禁不住院儿里的冷，轻叹一声便悻悻地回了屋。连那几经波折、好不容易捣鼓出来的洋果子，也忘在了旧石桌上。

院墙外的白桦树已敏锐地捕捉到了冬天的迹象，将一片落叶轻悠悠地撒进了杨小姐的院子里。半青半黄的叶子搭在半透半凝的洋果子上，像极了二丫娘做的草叶粑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