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小说】失却的山水(19)

听说张敏辉回来了,父亲气冲冲赶到学校去,结果没能找着,白慷慨激昂了一场。

父亲也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只要不惹恼他,他简直是世上最与人无争、宽容厚爱的人了,经不得老校长一番“至情至理”的说辞,回来时他已心平气和了无愤色了。事实上,对父亲来说,琪彬身体能康复,所花费的张敏辉来负责,并取得不再发生类似事件的保证,就会心满意足。如果不是自己的父亲,琪萍也许会嘲笑他,因这种尊严的维护太无骨气,太过心软了。             

要是自己是个男子汉会怎么样?那就什么事也没有了,女人的不幸是天生的,怪不得谁,要不是那个女人来找她,琪萍也许不会突然想到这个无稽而又真实的话题。

要是减轻十岁,这个女人就是现在嫁个中学教师也很般配,那美丽的面庞虽然逃脱不了岁月留下的无情鱼纹,却保养得很好,完全不是三十五六岁的农妇应有的样子,那身材那曲线,没有一个男人会不动心的,张敏辉为什么还不满足呢?当然,只有一个没见过女人的男人才会这么傻想。

在未知道她的身份之前,琪萍可绝不肯将卑夷和可怜付与这样一个女人,她简直有些像观音菩萨,特别是在她含笑的时候,琪萍仿佛周身感到一种圣洁和安然,这可是多少年来她极难得有的,即便在梦里也很少梦到。

她笑吟吟地迎上来,琪萍真以为她是自己淡忘了的一个熟人,她那神情,那坚定的步履都说明这一点,而且她还叫得出自己的名字。

“你是琪萍吧?”

琪萍虽然感到友善,却不愿轻易开口,只拿疑惑的目光看她。

“你认识陶稷?”

琪萍顿时脸红心跳了,虽然她和陶稷的关系日渐公开化了,可是,尽管内心不甘绝望,她是已正在尽力克制自己的奢念的啊!谁来提出陶稷,只会给她增忧痛。

“我们是邻居,我看着他长成个英俊的后生,小时我常抱他,不止一次,他把尿撒在了我的身上了……”

原来如此,是陶稷的熟人,也许自己和陶稷在一起的时候,和她见过一次罢了。

“您有什么事吗?”琪萍终于开口问道。

琪萍曾想,难道是陶稷托好的媒人?除了对陶稷诚挚的感激,琪萍是一阵心煎。

“我是裁缝师傅……”

琪萍纳闷了,她既不想做衣服,也不想当学徒,裁缝师傅来找自己干嘛。

那女人狡黠地笑了,虽然笑得很美丽,但笑得不那么轻松,似乎还有些忧虑。琪萍开始担心起来,她已感到这个女人的忧虑多少跟自己有关,可是她怎么也猜不透,只好张着耳朵。

“张敏辉……他……他是我的丈夫!”

说这话时,那女人虽然有些张皇,却依旧笑着,是苦笑,无助而凄美的苦笑。说完,她轻轻地舒了一口气,像小心翼翼地做完了一件万分重要的大事。

琪萍顿时象冰镇了一样,冷面如霜。

那女人却还笑着,是更无助而凄凉的苦笑,仿佛想借助这无助而凄凉的苦笑获得人的怜悯借以保护自己。

仿佛有许多刀枪一起扎进了琪萍的身体,要不是在大庭广众的医院门口,琪萍会扭身就逃。

医院东面有一条溪,小得实在令人失望,琪萍却疏忽了这一点,像梦中那般绝望地,又无限依恋摸向溪边。

张敏辉的女人跟着她,不即不离,不言不语。

琪萍猛一回头,观那美丽而惨白的脸上满盈的苦笑,莫明其妙的,她竟忍俊不住,也“扑哧”地苦笑了一声。

那女人呆了,脸上苦笑本很生动,却怎么也维持不牢,渐渐退光,成了美丽的石膏像,那双修长的腿也驻了,只有眼闪着波光像是在沉思,琪萍这回眸一笑,是无奈的谅解,还是愤怒的嘲讽。

这是一个阴天的秋日,哗哗哗的秋风扫落那些早衰的黄叶,在蒙蒙无光无色的溪水满皱着难看的粗纹,没有雨,但天地间已充斥着萧索的气氛。

溪面有四五丈宽的水,卷了裤脚就能勉强涉过。

这,不是梦里滔滔的河。

琪萍在溪滩徘徊了几步,毅然踏入溪水中,到溪中央,她低着头欣赏着自己的影子,梦想着突如其来山洪将自己冲走。她又看看天,虽然好像有厚厚的彤云蒙着,但是要想让小溪涨满,希望却很渺茫。呆立了片刻,她怅惘地涉到对岸的溪滩,坐在一块秃圆干净的岩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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