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坠（恐怖短篇系列）

   我不同于吴璇对耳坠的痴迷，我只戴耳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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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不是我不喜欢耳坠，我只是戴那个不好看，每次一起逛街，我们都会去饰品店试戴，好看的都买，每每我欣喜地拿着看着不错的耳坠，对着镜子左右摇晃美丽坠子的时候，吴璇总是探进我的镜子里，“啧啧，你不适合戴耳坠，看我这个，好看吧。”她趴在我肩上，可爱地晃着自己的脑袋瓜子，白皙的脖颈被细细的耳坠衬得更动人，修长的胸锁乳突肌连着精致的鹅蛋脸和妙曼的上围。“是啊，你最合适了，你最美了。”我轻柔地把橡胶塞抠下来，最后一次将那条美人鱼样的坠子摊在手心，用指腹抚摸片刻，放回它原先的挂墙上。我喜欢鱼，各式各样的鱼，鱼的各个部位。

我和吴璇是小学同学，中间初高中断了联系，大学毕业回家工作后，同学联系多了，一次偶尔同学群里，她主动加了我，她做幼师，我做护士，说起来都是女生圈，又都没有结婚，聊得多，就常常单约。虽然同龄，她是青春可爱型，而我老练稳重。两个人也常谈心事，久而久之处得不错。每个人身上都有优缺点，我是那种把一个人当朋友，就会接受她所有的人，更何况，我身边是没什么朋友，有一个美丽的闺蜜，我也是长面的。

“陈洁，你应该穿这样的衣服，”“洁儿，那个色唇膏适合你，”“洁洁，你说那个男生是不是想追我”。。。她很依赖我。

我有一个鱼骨耳钉，紧紧扒在耳垂上，黑色的，是我在一家叫鱼孽的网店淘的，我非常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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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周末，我们照旧闺蜜聚会，吴璇死喊要吃烤鱼。我们在一家音乐餐吧里坐着，听舞台上戴眼镜的高个子男生吹忧伤的萨克斯风，他浅闭双目，双腿前后弯曲，腹部挺着金灿灿的萨克斯，身体深情地随音乐律动。我对文艺男毫无抵抗能力，看他看得入迷，拨撩着今天没扎起来垂在肩旁的碎发。“唉，唉！”，“嗯？！”吴璇胳膊肘捣鼓了我一下，把我魂给拉了回来。“你今天这个耳钉蛮特别的唉，哪买的，还有其他款吗，阴森森的金属黑，好酷哦，朋克一样。”“网店淘的，你也喜欢？送一只给你。”说着我把左耳的黑鱼骨拿下来，放在掌心，右手食指指腹轻轻擦拭一下，递给吴璇。她很欢喜，我便继续欣赏才子奏乐，面前摊着一桌狼藉，吃剩的鱼。

到了八点，听外面进来的客人说下雨了，吴璇催促着我赶紧买单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也是，不然我妈又得打电话催我了，太晚，她休息也不好，她最近身体不太好，鱼店的生意盘给别人，一个人在家，我得回去陪她。

走在回家的小路上，夜色静如深海，昏黄的灯光照着毛毛细雨，像一条条美丽的鱼线，垂在天与地之间，被灯光拉长身影行走的我，就是那坠动的饵，仿佛周围随时能冒出一头大鲨吞噬我，戴鱼骨的耳朵有点痒，我用指腹使劲捏搓了下，低着头抓紧往家走。

“回来啦，淋着没，冷吧，锅里还有鱼汤，喝点啊。”我妈坐在床上，盖着被子，被上摊着圣经。“不冷，我挺喜欢下雨吖，刚吃过了，妈你早点睡。”“看你嘴唇冻得乌紫的，还不冷。。。”我回自己房间休息，好累，听不清身后的声音。

夜半，感觉耳垂又肿又痒，我摸着黑走到卫生间，打开化妆灯，刺眼的灯光打在脸上，衬得我皮肤雪白，乌黑的双眸下平日里淡淡的熊猫眼圈今夜竟显得特深，散乱的头发贴在脸上，怎么这么憔悴。拨开丛草掩盖下不舒服的那个耳朵，耳垂像卡进什么东西印在肉里，又疼又痒，我双手使劲抠，抠出的血滴在洁白的洗手池里，一滴两滴，我又疼又急，眼泪直掉，想哭，哭不出来声，想喊我妈妈来帮我，她的卧室在黑暗的那一头，我脑子拼命在想是什么东西，我的黑鱼骨，睡前没有卸下来，怎么回事，长进肉里，不可以，它怎么可以生在我的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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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讨厌鱼，我讨厌鱼身上的一切，从小到大我都生活在鱼市，那里天天人声嘈杂腥臭满天遍地鱼鳞鱼鳃，还有翻着鱼眼的死鱼，妈妈天天弄死鱼叫我吃，换着花样的弄，哄骗我吃，说会聪明。班上的同学每次闻见鱼腥味都会说笑道“陈洁来啦”，背地里喊我鱼妹，每次升学，我也只是从一片深海域换到另一片深海域而已，游来游去的从来就只有我一个人，还有我辛苦的妈妈，为了她，我假装喜欢吃鱼，喜欢看鱼游来游去。

我哭了，鱼骨挖不出来，指甲越挖它陷得越深，我停止手里的一切，呆滞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冷笑着，嘲讽着，你不是不介意吗，别人说你鱼泡眼，长得像没有脖子的鱼，干裂的肤质像拨了鳞的鱼皮，你总是笑笑，我就是吃鱼长大的吖，我妈说了，吃鱼聪明啊。右耳无休止地留着血，慢悠悠滴着，滴在池子上，再慢悠悠滑翔梯一下划入下水道入口。好累，我就势往后直倒，闭上眼睛的瞬间，记忆里自家厨房翻着鱼眼的死鱼对着我笑咧开了嘴。

脑勺被什么硌得生疼，我醒了过来，原来是黑耳钉，还真是不结实呢，塞子都掉了。

习惯性拿起手机，有吴璇发的未读信息。“亲，睡了吗，我戴这个耳钉好看吗”，接着是一张她美美的图片。“洁儿，你生日快到了，礼物我已经准备好了哦，看”，是上次那个美人鱼耳坠子一样的耳钉。“我看你上次好喜欢那对耳坠，都舍不得放下，就买回来给你私人定制这个耳钉啦，好看吗，感动吗，哈哈哈，另一个留给我了，还是坠子，谁叫我戴坠子好看呢，你戴耳钉真的好酷，餐厅那个萨克斯手也很帅哦，坏笑。晚安”

我不置可否地笑笑，想起她加我时验证信息，哈喽鱼妹，我是喜欢吃鱼的鱼姐儿。

晨起阳光太刺眼，照得人想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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