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何以今昔昨
又是一年秋季，校园的小路上铺满了金灿灿的落叶，唐朵和季末牵着手走在校园里，时光仿佛又倒流回七年前，一切还是那么清晰。
那年秋天，正是满地落叶的时候，唐朵像个孩子一样蹲在地上，用树叶摆出了一个心的形状，边看边流眼泪，正巧被经过的季末看见，走上前去问：“你怎么了？”唐朵赶忙擦了擦眼泪抬起头，委屈地看着季末，硬生生地挤出一句：“要你管？失恋没见过啊？”
季末先是一愣，没想到这么一个看似柔柔弱弱的女孩竟然这么彪悍，被怼这一句，季末不但没生气，反而激起了他战斗的欲望，于是笑着说：“失恋见过，没见过你这么傻的。”
唐朵腾地一下子从地上窜起来，瞪着眼睛喊：“我怎么可怜了？啊？你说？”
季末笑得更放肆了：“你说你对着一堆树叶子哭什么呀？不知道还以为死人了呢？这大冷天的你在这形式悲伤，你说你是不是傻？”
没等季末说完话，唐朵眼泪来的更凶了，吧嗒吧嗒的往下掉，这可吓坏了季末，不知所措地说：“你可别哭啊，姐姐，好像我惹了你似的。”然后从兜里拿出一包纸巾，塞在唐朵手里。
唐朵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个没完，经过了五分钟的狂嚎，终于平静了，最后把擦完鼻涕和眼泪的纸赛进了季末兜里，然后还把脏了的手往季末衣服上使劲蹭了蹭。
季末被这突如其来的行为吓懵了，刚刚还是一个柔柔弱弱的女孩，现在咋比汉子还汉子呢？
还没缓过来神，唐朵已经转身离开，边走边喊：“我叫唐朵，大一的，拜拜。”
季末气不打一处来喊着：“我的衣服啊！”不见回应，便回身往宿舍走，心想这个女孩太彪悍，谁娶谁倒霉！
转眼间大一就要过去了，期末考试就要来了，大家都忙着复习突击功课，自习室里到处都是人，想找个容身之地真是难啊。
唐朵抱着厚厚一摞书，挨个教室找座位，累到手抽筋，走到腿发软。实在走不动了，终于看见一个教室的最后排有一个位子，但是桌子上堆满了书，心想：“不行了，老娘再也不想走了，就是这了。”
随后大步流星地进了教室，可还没走几步就后悔了，因为走近才发现，空座邻位坐着的男生是季末，此时的唐朵并不知道他叫什么，更不知道他大几的，哪个专业的。
想退回去已经来不及了，季末恰好看见唐朵，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小声问：“你要干嘛？我今天没带纸。”
唐朵被他这么一说，没忍住哈哈大笑，教室里的人都转过了看他们俩，季末赶紧说：“我不认识她。”
一听他这么快撇开自己，唐朵心生坏计，接话说：“对不起大家了，这是我男朋友，我们俩开玩笑呢。”
把季末气得脸涨得通红，又哑口无言，摇摇头表示无奈。
唐朵轰的一下子把书放在了季末的桌子上，让季末让开，然后麻利地把旁边的空座整理干净，坐了上去。
这个期末，唐朵天天跟季末在一起自习，只不过唐朵是学习，季末是打游戏。有时候他们一起吃饭，偶尔聊聊天，互相了解后，发现原来是同届并且一个学院的，只是不同专业。
在漫漫复习路上，俩人找到了共同话题作为消遣，就是吐槽辅导员老师，每次讲到糗事或者坏事都能让俩人哈哈大笑半天。
也是从那时起，两颗心渐渐靠近，在一起也就水到渠成。
唐朵来自农村，但个性很好强，做事也很努力，最大的梦想就是能扎根城市，给自己和父母脱贫致富。
季末来自一个安逸的小镇，父母是双职工，条件不是大富大贵，但也算是小康家庭。与唐朵不同，季末喜欢随遇而安，简单的生活。
大学时期的爱情是纯粹的，两个人像连体婴儿一样天天黏在一起，教室里、图书馆、自习室、食堂、操场、校园的小路上到处都是他们俩的身影。
那时候俩人生活费有限，常常为了吃顿好的，省吃俭用一个礼拜，然后狠吃一顿。
两个人的花销肯定比一个人的多，还没到月末，季末的生活费就快花光，这时唐朵说护肤品用完了，想买新的，季末二话没说就买了一套送到唐朵面前，可唐朵不知道，此时季末兜里就剩100块钱了，他要用这100块钱活一个礼拜。季末不说，唐朵也不知道。
唐朵喜欢逛街，季末从不拒绝、也不喊累地陪着唐朵，并且一路拎着唐朵的包和战利品，商场里有“老公寄存处”，唐朵怕季末累，就让他去寄存处歇会，可季末从未离开一步，始终跟在唐朵后面，在唐朵走累的时候像变魔术一样拿出一瓶水给她喝，还给她揉腿、按摩。
不论春夏秋冬，不论雨雪晴天，季末雷打不动地坚持每天早上给唐朵送早餐，因为他知道唐朵喜欢睡懒觉，经常来不及吃早饭。
唐朵生理周期，季末也记得清楚，每次都会提前几天提醒唐朵不能吃凉的、不能吃辣的，多喝热水、注意保暖。
和其他男生一样，季末也不过是个大男孩，他也喜欢打游戏，也上瘾玩手机，唐朵都看在眼里，在季末沉迷于游戏不可自拔的时候，唐朵会及时出来克制他并帮他补习功课，提醒季末快考试了、收收心。
季末是一个不喜欢学习的人，话不多，也不爱解释，他的班主任老师常常对他耳提面命，可季末并不往心里去，使得班主任老师直接训斥他：“听说你谈恋爱了，希望你别耽误人家小姑娘。”
唐朵听说此事，立刻出现在季末面前，抱住他并坚定地告诉他：“季末，你很优秀，只不过别人不了解你，千万别伤心，别把他们的话放在心上，你不会耽误我，相反你会让我变得越来越好，我们俩在一起，一切都会好的。”
季末盯着唐朵良久，没说一句话，只是双手抱着唐朵，越抱越紧。
从那天起，季末不再沉迷游戏，开始努力改变作息时间，考试前会主动约唐朵去自习室，上课也会听老师讲课，越来越自律。
大学这几年，唐朵和季末都在蜕变，越来越优秀，小日子过得也幸福。可时间终究是留不住的，转眼就要毕业了，他们也面临着所有毕业生情侣共同的难题，就是是否会中了毕业就分手的魔咒。
季末父母要求他毕业回老家，因为小地方房价便宜、物价低、生活节奏慢、没有压力。而唐朵却不想跟去，这些年她努力学习，一刻都不敢松懈，就是为了能走出小地方，来大城市生活，更多的机会是唐朵决心要留在这的原因。
东北的十一月份，天寒地冻，因为季末的选择未定，两人站在室外大哭，唐朵哭得很伤心，她似乎做好分手的准备，她对季末说：“你回老家吧，我一个人留在这，你回去找个对象结婚吧，安安稳稳地过日子，留在这可能三年五年都稳定不下来。”说完唐朵转身跑了。
接下来的那些天，唐朵过得生不如死，她知道季末一定是做好决定了，她和季末肯定结束了。
虽然还没有找到工作，可唐朵没有放弃，尽管天非常冷，她还是每天去跑招聘会，投简历，她不愿意放弃任何一个可以让她留在这的机会。或许也是因为觉得从此孤身一人，只能靠自己了，所以更是不留余力地拼命。
如往常一样，唐朵裹着羽绒服，冻得眼泪快出来了去赶招聘会，她看中一家大公司，自己似乎也符合招聘条件，就赶紧拿出简历打算投一份，正要交到工作人员手中时，另一份简历也递了过来，是季末。
唐朵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定住了，虽然已经一个月没有联系，但她永远记得季末的手长什么样，她侧过身看了看，真的是季末。
两人都没有说话，递完简历后，唐朵就往门口走去，季末跟在后面，只说了一句：“我决定留在这了，陪你。”
唐朵转过身去，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这些天的孤独、害怕、伤心、失落全都随着眼泪释放出来……
终于，赶在夏天来临之前，唐朵和季末找到了工作，工作条件非常艰苦，但好在两人是一家公司，还能天天在一起，这对于他们来讲，足够了。那个年纪，有情饮水饱。
这份工作真的太折磨人，唐朵每天哭得稀里哗啦，父母打电话也不敢说出实情，因为是他们自己选择的，就是再难，也得挺住。
季末虽然家庭条件比唐朵好，从小没吃过什么苦，可到了工作中还是非常乐观的，用他的话说：“只要跟你在一起，我可以苦中作乐啊。”
季末每天的工作非常累，也很危险，两人挣得钱不多。有一次季末感冒十分严重，唐朵说带他去打针，季末心疼钱拒绝了，说能挺住，但那天，季末高烧一夜，唐朵就那么守着他，哭了一夜。
唐朵觉得对不起季末，如果季末回老家，在父母身边，怎么会遭这种罪呢。都是因为自己，才让季末吃了这么多苦。唐朵越想越自责，甚至想不如放弃吧，坚持太难了，让季末回家吧。
唐朵给季末用酒精擦了十几遍身体，终于凌晨的时候退烧了，唐朵看着季末精神稍微好一点，就试着跟他说：“哥，你回家吧，别在这跟我受罪了，我不怪你。”
季末性格温和，很少发火的，这一次他大发雷霆：“谁他妈让你做的决定，你说让我走就走，你也太小瞧我了，你觉得我吃不了苦吗？我是个男人，我吃苦受累让我媳妇好，是应该的，也是必须的，知道不？”
唐朵吓呆了，她没想到季末会发火，紧着说对不起，不应该那么不信任他。
季末虽然还虚弱，但用劲全身的力气搂住唐朵说：“相信我，日子会好的。”
从那天起，唐朵琢磨着想重新找一份工作，让两个人的工作环境好一点。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两个人都找到了新工作，虽然工资不如前一份高，但足够日常开销，而且这次工作环境好很多，还有休息，这样就不用每天紧绷着神经了。
这一次两个人终于有时间规划未来的生活，把工资的一部分存起来，想着未来几年能在这里买一个房子。
每天下班以后，两人一起买菜，做饭。从只会炒鸡蛋到会做排骨、鸡肉。从只会做大米饭到包一顿大馅饺子。
日子越来越幸福，积蓄也慢慢多了起来，在毕业的第二年，两个人决定买房子，跟季末父母商量过后，老两口决定给付首付，小两口自己还贷款，虽然日子会紧吧一些，但毕竟有属于自己的家了，都是很愿意的。
唐朵一向雷厉风行，决定买房子后，唐朵在一个月内就看好了，当即决定买下来。就这样他们在这座陌生的城市有了安乐窝。
毕业的第三年，两人如愿地走进了婚姻的殿堂，一直飘着的两个人终于找到了停靠的港湾。
唐朵为了能让生活条件好一点，勤奋好学，跳槽到了一家私企上班，工资比之前翻了一倍，季末也因为表现好而受领导赏识，提拔成了干部，工资也涨了。
日子越过越好，越过越带劲儿，可就是太忙了，每天回家之后累的不想说话，有一点精力还要在微信上与朋友寒暄，做完朋友圈维护就困得不行，早早地就睡着了，早晨又匆匆忙忙地各自上班，两人的交流越来越少。
唐朵的公司有一个大项目，唐朵负责与合作公司对接，而合作公司负责对接的是老总本人。唐朵心里不安，怕自己能力不足，出现差错给公司造成损失。尤其对方负责对接的又是公司老板，更要万事小心。
听说合作公司老板叫袁野，是一个年轻有为的大龄男青年，三十五岁，至今单身，是典型的钻石王老五。可唐朵并未在意，毕竟自己已婚，无所谓对方是否单身。
这天，项目合作第一次会议在对方公司召开，唐朵用心打扮了自己，做了充足的准备。一切还算顺利，会议结束后老板执意邀请唐朵吃饭，唐朵不好意思拒绝，就应邀去了。
席间闲聊，才发现，原来袁野和唐朵是老乡，更巧的是他们俩竟然考得是同一个大学，只不过袁野比唐朵早八年毕业，这样算来应该是师兄妹的关系，唐朵一下子放松了许多，想来这个老乡加师兄也不会为难自己。
那天，他们两个聊了很多关于家乡和母校的事情，经历那么相似，回忆多么美好。
既然是老乡兼师兄妹的关系，项目自然合作的非常顺利，各自都赚了不少，唐朵第一次挑大梁，在师兄身上学到了不少本事。
从项目本身到如何阅人、怎么投其所好、怎么利益最大化的同时还能维持好合作关系，着实让唐朵长进了不少。
在唐朵心里，这个师兄位高权重啊。
项目合作结束了，但唐朵与袁野的联系没有断，毕竟是老乡，偶尔还会互相调侃。话题从工作聊到了生活。
后来，他们发现居然都酷爱话剧、喜欢读书，具有相同的爱好，话题也越来越多，总也说不完。
唐朵为自己能遇到知音或者是蓝颜知己而高兴，有时候也会跟老公表达遇到这么个本事强大、又有品位的师兄很幸运。
季末也支持唐朵跟袁野来往，因为可以学到东西，他知道唐朵是一个激进、爱学习的人。
但袁野可不这么想，单身这么久，条件这么好，就是遇不到能走进心里的，而今遇到唐朵终于有心动的感觉，他心里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在往后的日子里，袁野总是假装开玩笑表达自己的爱意，唐朵也就当开玩笑一样回绝。可是爱是压不住的，袁野终于没有忍住，跟唐朵表白。
他说自己可以给唐朵更优质的生活，不需要唐朵每天上班奔波、看老板脸色，只要她在家待着就好。只要唐朵点头，原来她一辈子可能都追求不到的东西瞬间就会属于自己。
但唐朵的第一反应是拒绝，而且很干脆，是多年的感情和道德的审判让唐朵做出了下意识的反应，但不知为何她没有明确表达出来。
季末还是那么无微不至地照顾唐朵，对唐朵百分之百地信任，这样一来，唐朵心里更加自责，也备受煎熬，一个对他多年如一日的男人，一个是她梦想中的男人，两个她都喜欢，都不舍得放弃，可她必须做出选择。
她知道，与袁野比起来，季末可能给不了她那么好的生活，可能还要操心受累，季末本身就是一个随遇而安、容易满足的人，不用比，就知道跟谁在一起日子会更轻松。
可唐朵知道，即使季末不如袁野，但她爱的是季末，就算有一天爱情淡去，她仍然要厮守季末。因为于她而言，季末是在她吃不上饭的时候给她馒头的人，而袁野是那个她吃粗茶淡饭时能让他吃香喝辣的人。
一个是从无到有的陪伴，一个是从有到好的施舍，两个本质上就不同。虽然想过好日子，但人的欲望是无限的，如果今天选择了袁野，总有一天会想要更好的生活，但那时候如果袁野也给不了自己，是不是还要做出选择呢？
再想想这些年的日子，虽然有时捉襟见肘，但却心里踏实，一点点小收获都会让自己高兴好几天，每一次人生当中的转折和成长，每一次艰难的困境，每一次喜极而泣，都是季末陪在身边，虽然季末不爱表达，但他的心细如针孔，把唐朵照顾的无微不至。
这些年，唐朵已经习惯了被宠爱，下班进屋就有一桌子饭菜、累了耍赖不刷碗、困了倒头就睡、早上醒来床头柜上放着一杯水。习惯在季末面前无拘无束，毫不掩饰自己的缺点。
可跟袁野在一起却不一样，她们聊得是高雅艺术，谈的是阳春白雪，表现出来的都是优秀，哪个男人会不多看一眼呢？
而季末却是那个能够包容她一切缺点的人，袁野就不一定。
袁野能给的虽多，但于他而言，只是冰山一角，季末能给的虽不比袁野，但确是他的全部。所以哪个更值得去爱、去厮守不用多想就知道。
过去上学时的一幕幕像放电影一样出现在眼前，冬天，宿舍楼下那个冻得上蹿下跳的人，把早餐放在衣服里保温的人，天天打电话天气预报的人，自己困到不行还陪伴在图书馆里的人，每天接送唐朵上课的人，唐朵一生气马上飞奔而来的人，唐朵哭的时候、笑得时候都感同身受的人，都是季末。
他不会过分寒暄，他不会花言巧语，他只会默默地去做，默默地付出，把陪伴化作习惯，让唐朵不知不觉地沉浸其中。
想到这些，唐朵好像突然清醒，更加确定自己爱谁。
可另一边，袁野对唐朵的爱更加猛烈，像燃烧的烈火把她包围。还是每天一句问候和关心，像恋爱中的口吻。
不过这次，唐朵没有默不作声，而是当面告诉袁野：“谢谢你欣赏我，给我自信，教我成长，但是对不起，我爱的是季末，我把你当做可以学习经验的哥哥，并无他想，如果让你误会，我表示对不起，我要的生活是简简单单、平平淡淡、踏踏实实。”
没等唐朵说完，袁野急着抢话说：“这些太容易了，我都能做到啊！”
唐朵认真地看着袁野，告诉他：“对不起，你的优秀，与我无关。”随后如释重负地回了家。
一开门，还是如往常一样，满桌子香喷喷的菜已经做好了，就等着她回来。
不同的是，季末这一次搂住唐朵的腰，趴在她耳边悄悄说：“我就知道你这辈子只属于我。”
唐朵惊住了，但心更踏实了。
走完校园里每一个角落，季末用大衣的一半包住唐朵，问她：“要不要去吃杨国福麻辣烫？”
唐朵想都没想地答道：“要！”
那是他们第一次吃饭的地方。
那天是他们在一起的第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