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说,我是怀着一颗忐忑的心,看这部电影的。
我知道这部电影中有讲到割礼,我对它又好奇,又害怕,看《沙漠之花》的心情,就好像看恐怖片。
我就是这么怂,对于片中血淋淋的割礼的镜头,我扭过了头,等确保放完了,偷瞄之后,发现放的是天空中一只秃鹰,我才继续看完后面的。
我至今都不敢直视,如此变态的人间酷刑。
刚开始,我想着,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吓人嘛,看着一个从沙漠中逃亡出来的小姑娘,成为了顶级名模,从一个小土妞,变成了光彩照人的大美女,多么让人喜闻乐见的故事啊。
直到她接受采访,知名杂志的记者让她讲讲,改变她命运的那一天。她没有如大家所期望地,讲她怎样在餐厅当清洁工被摄影师发现,从此走上了麻雀变凤凰的传奇人生,而是讲到了她3岁那年,被行了割礼。
我不敢直视的镜头,我还是从文字中详尽地了解到了是怎么回事。
一位精于此道的乌干达老妪告诉我们,传统的切割工具是铁刀或小刀片,缝合使用的是一般针线,有的地方甚至使用荆棘。用这样落后、原始的器具切割身体的敏感部位,而经常又不使用麻醉剂,肉体上的痛苦是难以言说的。手术过程中,不但疼痛难忍,还经常发生大出血。最常使用的止血剂不过是树胶或草灰。简陋的医疗条件,器具从不消毒,因而手术后经常发生感染。据肯尼亚的瓦吉尔地区统计,手术后发生破伤风、闭尿症、阴道溃烂者约占30%。而阴户缝合手术不仅容易引起这些疾病,还往往导致婴儿难产,造成母婴双亡。
除了用刀子,还有用火的。
在南地族中,女子的割礼实际上应该说是“烙礼”,因为那些执行这种仪式的巫婆们是用烧红的火炭将少女的阴核和阴唇烙去的,这种手术非常痛苦,要经过好几个月伤口才可以痊愈,而在执行这种仪式时,又照例不准女孩子们喊痛,因为呻吟会招致不吉。
割礼手术不仅是手术当时惨绝人寰,在后来的漫漫人生中,痛苦更是无穷无尽。
割礼是割掉女子阴唇阴蒂,让外阴唇慢慢愈合闭合,直到只剩下一个火柴棍大的小孔。性交时由于孔太小,女子阴部撕裂,十分痛苦,以此确保女子不会外遇。此外,丈夫外出时还可锁阴,大概就是在缝上一点,丈夫回家时再再剪开。分娩前,完全剪开。产后再缝。
可以想象吗,那是活生生的器官啊,被当成没有生命的破布,剪开,缝上,再剪开,再缝上。
而之所以要行割礼,以信仰的外衣,掩饰的无非是男人的实用主义:一来,“经一些医学家证明,在生理学意义上,被施割礼的女人可以给男人造成更大的性快感,因为她们的阴道口永远都是很小的。”; 二来,“各部落间的战争频繁,男子要经常远征,受过割礼的妇女被认为能更有效地保持自身的贞操,从而避免不忠于丈夫的行为。”
电影中的华莉丝是亿万沙漠少女中的幸运儿,她逃了出来,她成了万众瞩目的名模,“一将功成”了,想想还有多少片中没有演出来的“万骨枯”。她的姐妹,一个因为割礼时失血过多而死去,一个因为阴户缝合手术而母婴双亡。
而更绝望的,是她那个自己受过割礼,亲身经历了所有苦痛,还要把自己的三个女儿都送去行割礼的,眼睁睁地看着可爱的女儿在怀里哭到要断气的,亲眼看着女儿的器官被割下鲜血撒遍岩石的,对于丈夫以5头骆驼的价格把唯一幸存的小女儿卖给60岁老头却无能为力的,母亲。
片中有一句不经意的台词,她的外婆对她说由于她的出走,她的爸爸殴打妈妈。
一个女人,不顾反对,穿越沙漠嫁给游牧民族中普通的一员,是为了爱情吗?我不敢想象,她在性交、生育数个儿女的过程中,经历了怎样的被剪开被缝合的非人折磨;
我更不敢想象的,是她的丈夫,华莉丝的父亲,身为男人,对着一个那样伤痕累累触目惊心的器官,野蛮地将其剪开,血肉模糊,惨叫连连,女人毫无快感,如同受刑,他还可以那么坦然地释放自己的欲望,那么惬意地从性交中得到乐趣吗?
人类之所以为人类,我觉得最基本的底线是,把自己和他人都当成人类。恶到极致,就是把人不当人。当男人们把自己的性快感和独占欲,建立对女人肉体的摧残和终身痛苦之上时,他们何尝想过他们的妻女,和他同为人类?身为丈夫,他对妻子的苦难没有任何的怜惜,身为父亲,卖女不成,以暴力来蹂躏弱小。
人性可以有多恶,那个几乎没有露面的父亲,在传统和文化的庇护下,把自私之恶演绎到变态;那个在医院里,故意曲解翻译,骂华莉丝不知羞耻的索马里黑人护工,充分展示了既得利益者的卫道士之恶;而那个可怜的母亲,则在深深的绝望和无奈之中,代表了愚昧之恶。
而片中最震撼的,不是这些恶,是她在最后的演讲时,第一句话:我爱我的母亲,我爱我的家人,我爱非洲。
她的眼中饱含热泪。
当她已经跳出了母亲的思想境界,当她已经意识到自己受到了怎样的终生残害,当她已经有足够的财力和影响力,去控诉,去谴责,甚至去报复,她依然能说出,我爱。
命运给予了她最严苛最极致的磨难,她却回报以最大的善意。她放弃了如日中天的模特事业,把呼唤人们的重视,废除割礼,保护千千万万的少女免受戕害,作为自己的使命和责任。
这就是我所理解的人性之极善,把所有的苦难,化成大慈悲。
人性可以有多善?
那个英国医生,安抚战战兢兢躺在床上的华莉丝,已经丢失的我们没办法帮你找回来,但是我们可以让你减轻痛苦;
那个看似彪悍的老板娘,听华莉丝感激之余,叫了一声妈,在得知她的护照过期,没法参加演出后,自告奋勇帮忙解决护照问题;
那个承受着“最美的女人就在我身边,名义为我的妻子,我却不能碰”的煎熬的男人,为了能让她得到永久居住证,主动跟她结婚,甚至编造“我有波兰女友”的善意谎言。
那个自己一直落魄,考不上芭蕾舞学院的玛丽莲,没有一丝一毫凭什么你出身比我低还混得比我好的嫉妒之心,在华莉丝成为名模后,挥舞着杂志封面,像个孩子似的对全世界叫喊:这是我妹妹,这是我妹妹;
那个伯乐,知名摄影师唐纳森,一边微笑着说通常都是别人付钱给我拍照,一边乐在其中地付钱为她拍照。他为她拍裸照,眼神中全是专注,欣赏和赞许。
还有,华莉丝,在华丽的明星光环下,勇敢地自揭伤疤,只为了这世界,少一点伤害。
干涸枯竭,烈日逼人的沙漠里,极其恶劣的环境下,为什么能开出花来?
我想,大概是因为她所有的顽强生命力,都用来吸收人性中的善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