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过去,当我再次好好静下来写点跟工作无关的东西的时候,发现并没有什么好说的,我还是以前的我,这种不变大部分体现在还是一样的倒霉。说到倒霉的时候,我总是灵光一闪,想起某位好室友好同学对我的诅咒。
他来自安徽芜湖,现居南京。当我前两个月去拜访他的时候,当场确认了一个事情,就是他真的分手了。这个事情让我心里好一阵乐,我好像说过这个事情,但也好理解,这种事情我肯定不止乐一次的。何况他给我下了纸片同学情的恶咒。
前不久,有个穿衣服蛮好看的女孩子拿着我好几年前的照片盯着我看,说我变年轻了,更好看了,这种话我当然不能忍受。至于为什么可以暂且搁置,先说我为什么夸她穿衣服好看。
许多年前,当我还在大二的时候,后来证明那时确实是大写的二。我在同学中发掘了一盏人生路上的照明灯,他的许多话我都引以为圣人言,也一度让我感叹果然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因为他胡咧八道,张嘴就来并且大言不惭的魅力,颇有几分陈胜吴广的风采,后来我每每想念他,脑子里都能冒出一句慷慨激昂的“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当时,我很喜欢和他在一块,特别喜欢跟他一起交流上进。当然,不只是我,我们班上的人都很爱他。
这位年兄的很多语录到今天已经不方便公开了,因为已经不符合他今天的身份。但是有一段应该可以不受影响。有一次下课,我跟他一块去食堂吃饭,路上遇见了我们的辅导员,就是比我们大两届的学姐。他一见学姐,马上神经快速转动地夸出了一句高深莫测的话,“哇,学姐,你今天穿得真好看!”“真的假的呀?你又骗我……”总之学姐还是高兴坏了,边乐边回头跟他说了五遍的再见。
学姐走了后,我请教他,你为什么夸人家穿衣服好看。他告诉我,这你就不懂了,女孩子长得好看的一定要夸人家好看,长得一般的你要夸她笑得好看,实在夸不出口没办法了,你也要夸人家穿得好看。我恍然大悟。回头一看,已经看不到学姐了,我想追上去也晚了。
回到前头那个穿得好看的小姑娘,说到这里好像不是我能不能忍受她说好看了的问题了,而是假如她看看到这里能不能原谅我的问题。不过听说她要回老家订婚了,真容易啊,祝福她。
但还有一个悬而未决的问题,到底是我比以前更年轻了,还是那天我刚好打开了那瓶几个月没碰过的男士冰爽洗面奶洗了一次脸,又正好抹了点发泥。我相信是后者,毕竟还是要尊重一下面试官的。
我越来越不愿意跟同学们谈论工作,尤其是明知对方比你混得好的时候,不是说攀比或者是心里不平衡,但我也说不清为什么不想聊,大概是因为感情珍贵。当然了,个别还是可以聊的,因为有时候你被迫于跟他聊,比如说有同学喜欢把年收入截图糊你一脸,这种时候,我就不能装聋作哑,直接回敬一句草泥马,不然显得不大度。
前段时间看台湾侯孝贤的《悲情城市》,压抑得有点喘不过气来,尤其是一两分钟内镜头动都不动一下的画面,相当模糊,加上梁朝伟在里面演的是个哑巴,很难看下去。但长达158分钟的电影,我也看完了,好像是我跟电影在较劲,看谁更沉得住气。
男人要沉得住气。这是我最近新收纳的座右铭。因为我觉得这句话简直蕴含了成功男人一生的奥妙,但我目前又经常做不到。但在这部电影上,我做到了,看到最后,我都不知道该佩服自己单身三十年的功力,还是因为电影拍的确实不错。
在深圳生活这些年,没有感觉到一点悲情,尽管听说夜半三四更,在不少酒吧门外可以碰到些醉醺醺的女性,扑到路人怀里或者摔在马路上。我虽然没遇到过,但我觉得即便她们遇上了视之为如获至宝的人也不见得一定是值得同情的,总有人喜欢给自己加戏,其实并没有那么多悲情故事。如果是因为高兴,那就更不值得了。
大概两三个月前,我和两个哥们在一个音乐吧喝酒,一开始是吃饭的,都不想喝酒,但是吃饭不喝点酒算怎么回事,于是人均两瓶老青岛喝毕。两瓶散场算怎么回事啊,换场,于是就到了楼下的酒吧。
后面结束得很奇妙,其中一兄弟喝得醉醺醺,上厕所忘记了回来的路,走了很久没走回来,电话打通,他说认不得路了,在一条大街上,描述街面的特征,带着些胡言乱语。我和另外一个哥们就赶紧出去找,跑到外面,夜晚还有点冷,风嗖嗖的一吹,酒吧的进口酒真实诚,我的酒劲一下上来了,于是在街边大声喊那哥们的名字,边跑边喊,在十字路口中间,敞开了嗓门,还有很多的车来往。但是找不到他。
那个情景在我脑子里忘不掉。前年还有一次,是五六个人一起吃烧烤,摇色子,每个人都喝了很多,晕得厉害,临走的时候我一不小心四仰八叉躺在了店门口。门口有条小狗,有那么一两秒,它看着我,我看着它。随后,伙伴们一边笑着拉我起来,一边说着辣鸡小心点,别把人家狗给吓傻了。
这里有故事化的成分。事实上这并不是当时的真实情景,我不记得当时有没有狗,但狗通人性啊,我蛮希望当时真的有条狗。但我记得确实不小心摔躺在了那里,并不因为什么故事而喝多。
但即便这样,我也仍然不觉得深圳悲情,恰恰相反,这都是很高兴的时刻,都是好朋友,只是都不允许剩酒养金鱼。
深圳或许应该说是欲望城市。身在这里,你一刻都停不下挣钱的思维,否则你就格格不入,你会说在哪个城市不是这样呢?但深圳更甚,在这里住上十年你也碰不上一个深圳本地人,因为他们的祖宗好久以前繁衍对了地方,而现在的他们属于全世界。这里极少有人过着安逸的小日子,在惠州买了房想着到深圳买,买loft的想换商品房,或者是名额用满了又想着买loft,如果还有人说,哪个城市不是这样呢?但我还是想说,深圳更甚。
千万不要被周末逛红树林的人给蒙蔽了,那里的人一边逗着孩子玩一边想着挣钱,一边拖着女朋友的手一边想着挣钱,又或者夜晚了跑步充实生活的人,闻着海边吹上来的海水咸味,脑门突然更加清晰,我还是条咸鱼啊。于是脚步更加急速起来。
这么简单的思维其实用不着解释啊,有钱的人根本用不着周末出来逛红树林。但你也千万别认为有钱人去哪里度假了,而是因为比你有钱的人更加勤奋。你恐不恐惧。
反成功学理论学者范程远告诉我,所有的成功都有历史偶然性,无论是贩卖思想还是生活方式,还是鸡汤式的成功学,都不厚道,也不值得去膜拜。这我深表认同,因为这让我的精神可以不那么紧绷,不成功是因为还没遇上偶然嘛。但我回头想想,这孙子说的话里蕴含着深刻的成功不了学。
一直以来,我是在夹缝中生存的,一边强烈排斥鸡汤成功学对我的渗透,一边又觉得这样不行,人家成功了嘛说点啥还是有道理的,得听进去。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两种真气冰火不容,过度互斥,自己人鬼难辨了。
这种情况或多或少地影响着我的工作生活,尤其当感受到级别上自上而下的难以忍受的压力时容易点着,好在有些相熟的朋友,TA的善良、阳光快乐挺具有感染力,你问TA最近压力这么大有没有点不愉快呀?TA会说还好呀,哈哈,心情低落绝对没有。这就很有感化力,我也很受用。
两个月前的现在,我刚好离职,收拾好一个背包的行李,和两个朋友一路抵达了郑州,然后直奔八朝古都开封,两天后又飞到了大连,再然后是南京、杭州。我原打算我这一路是个思考之旅,会认真地想想接下来做点什么。结果发现,我没有哪怕一分钟主动去想这个事情,不得不想是因为这一个接着一个城市的路上有同学问我了。
在某些事情上,我是特别磨叽的人,这一点常常让我自己陷入纠结难受的境地。但另一方面我又发现自己特别豪爽,就是这一路上,我分别在开封和大连喝蒙圈了一次,因为尽管我不喜欢喝酒,但受不了当地人热情,而且喝酒本身时间特别愉快的事情,尤其是大家都敞开来的时候,特别的快乐,有种天大地大,老子家住中南海的豪迈。
在开封的第二天一大早,我精神恍惚地坐在路边听一个老环卫工人用CD放豫剧,真好听啊;在大连的第二天一大早,我昏呼呼的在海边盯着海鸥看,海鸥真肥啊,一定不好吃吧。但都没有我所想要的思考。
十多天后,当我再次回到深圳,问题已经迫在眉睫,大概是因为即便我闲住在远离市区的梧桐山山脚艺术小镇,我仍然强烈地感受到了这个城市的欲望气息。因此,欲望是个不得不的事情。于是我开始投简历,去面试,然后重新开始工作。
但是,你问过有没有很认真很深入地思考过,我自己觉得没有吧。有些事情刚一经过脑子的时候就已经确定了。
明天,我便不能再厚颜无耻地说自己未满三十岁。但倘若你不问,我肯定也不会说。
前一阵子,我看完了一部电视剧,豆瓣9.4分的《生存之民工》,无论说质量、良心、演技,还是这部剧的出发点、现实度,这个评分都能说明得了。还在大学的时候我就知道了这部剧,前些日子我看的时候,剧名已经变成《春天里》。不是讽刺,看完之后脑子一片空白,一方面它拍得太好太深刻了,另一方面,马少骅、陶泽如、黄渤一圈超实力影帝的神级民工还原度给人一种强烈的刺痛感,时代的悲悯、失落、无助在一个工棚无限放大,最终无论哪一个角色你都恨不起来。
你可能以为我要写写观后感,为民工呼吁更多的社会关注,但不是的,作为屁民我满脑子都是我自己、我的家人以及藏着掖着喜欢的人,今后怎么生存得更有滋味,更爽更痛快。这是我迫在眉睫的悬而未决的问题。
那个我在大街上大声呼喊的、喝晕上厕所迷路的兄弟,我没力气再喊的时候,他打了个电话过来,说,呀,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回到家了……然后我和另一哥们冷风中面面相觑,走吧,好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