轨道交通二号线 2

*是相声啦!

  方言文学,谨以此献给我的家乡

  说好是上中下,结果感觉要写长一点了。上篇(第一章)方言词语较多。



“妈!你为什么……唔唔……和他那么熟……”

绿谷话刚开个头,他妈一勺子小米粥就塞到嘴里来,话也只好说得跟粥一样黏糊。难得回家来,他妈心疼他心疼坏了,昨天儿子偌大一个身子吊在自己身上,生怕手一滑一堆骨肉瘫倒地上。

他妈喂饭还是老样子,儿子嘴巴咂吧咂吧,她嘴巴一起咂吧咂吧,吃得同样用力。

“啊?你说什么?”

“我说……等下等下,”绿谷忙止住那个勺子,“你怎么和那人那么熟啊?”

绿谷妈茫然而无辜地回答:“一个小区的呀。”

随便一个男人就使他母亲印象深刻,难道这个小区已经这么缺年轻男人了吗?

“出久你忘了吗,你俩小时候一起玩的呢。”

绿谷对此很没概念。隐约觉得自己童年很悲惨,倒不是家庭不和,是外力导致自己记忆里的童年老阴沉沉的。

“还不记得?”他妈好像巴不得他全部想起来,“就那个三天两头打你的。”

首先,“妈,你能不能有点立场啊。”

都说三天两头打我了怎么好像还高兴极了呢?

“哎,可是真的很帅啊。”

帅个屁,可坏了。绿谷很不高兴,他妈居然不和他一起谴责那人。自从知道他就是小时候把自己当出气包打的家伙,绿谷更讨厌他了。讨厌重重叠叠,变得很想上门理论去。

“妈,他几楼,我要找他。”

“你找他干嘛?”

“叙旧。”

爆豪家原来住的是十二楼,绿谷家则是二楼。那时买房子早,大多数地产还没卯足劲往云端修,十二楼就到顶了。虽然并不能因为绿谷住二楼就断定绿谷家经济水平全楼倒数第二,但爆豪家住顶楼经济水平一定不低。

那时候绿谷经常高高兴兴出门,哭哭啼啼回家。一次两次就算了,三次实在不像话。有次一开门把绿谷妈妈吓坏了,儿子老是拖着两行鼻涕,一行白一行红,边哭边吸溜,衣服还像在泥里打过滚。绿谷妈当然问了:出久,你跟妈妈说实话,是不是被欺负了?

绿谷好不容易从密集的抽泣里抽出空隙来说:不、不行,不能说。

为什么不能说?

因、因为,说了你就要去告、告状。

妈妈那不叫告状,叫给小朋友妈妈反映情况。

然后下一次小胜就会打我打得更、更痛。

绿谷妈妈震惊了:“小胜”那么威胁的吗?

嗯。绿谷包着鼻涕眼泪点点头,然后“哇”一声扑到妈妈怀里大哭。

绿谷妈妈心想这孩子也太坏了,家庭教育到底是怎样的?于是气呼呼地问:出久,告诉妈妈他是哪家的,妈妈给你做主。

12楼1202的。

绿谷妈妈听了,忽然觉得无形中经济压力扑面而来。从二楼上十二楼当然是坐电梯,她盯着电子屏幕上一个个小红方块儿从2跳到9,又从个位数蹦成两位数,心慌慌。但是为了儿子,她一定不能示弱。

绿谷妈妈在门前深吸一口气,咚咚咚咚轻快地敲起门来。里面的人开门很及时,绿谷妈妈猜是一家之主,看到绿谷妈妈,对面这个文雅男人好像又头疼起来:

“您是来说胜己的吗?”

“啊,是……是的。”绿谷妈妈气鼓鼓的胸脯突然消气下去了。

“真的很对不起。现在孩子他妈在教育呢。”

绿谷妈妈刚想多建议一下,从深处就传来孩子的哭声和女人的训斥声,孩子哭一下,绿谷妈妈就浑身一抖,这么有节奏,一定是在打。绿谷妈妈毕竟容易心软,这时哭的一样惨的儿子居然在心里淡出了:

“其实……孩子也挺可怜的……”

“您是不知道,今天来找他的已经有三个孩子妈妈了。”爆豪爸爸抱着手叹口气,“而且那孩子打也打不转的。”

那他这是揍了几个孩子?绿谷妈妈哑口无言,敢情自家孩子不是唯一受害者。

打别的孩子,可能是他们找打。但是打小出久可能理由不够充足,因为小出久不犯事,也不想着篡位夺权,虽然偶尔喜欢逞英雄阻止小爆豪打别人。

主要是那时候绿谷长得实在是有点妹妹家*,在孩子都雌雄莫辩的时候牵着妈妈手出去买菜,老被认成是小女孩。就算再长大一点,睫毛还是比较长,眼睛依然比较大(虽然眼仁儿小),在大家说话都娇声娇气的时候他加倍娇声娇气。爆豪从小恶趣味就十分浓厚,欺负绿谷本来就很开心,绿谷还要哭得比谁都响,结果不可避免地更高兴,然后就越欺负越多了。

现在爆豪爸妈不住这里了,搬到郊区一点的花园洋房去了,留下爆豪住这儿,缺乏管教就如自由的鸟,周末熬夜看球打游戏都没有人絮叨,跑出去和人喝酒吃饭,过得极其糜烂。工作日又人模狗样地出门上班,只是一看到前面有绿谷妈妈那个有点儿丰满圆润的身子就吓得赶紧绕路走,因为绿谷妈妈逮着他老是要含情脉脉地感叹说:胜己真有出息,胜己真帅——说得他很不好意思,又不能敷衍了事,只好强笑“嗯嗯,没有没有”,然后赶紧逃去地下车库开车。

绿谷听了一通他妈妈详尽地追忆了一下自己的逝水年华,意识到爆豪从小就这么可恶,气得吃完饭就跑去上门理论了。上门理论前居然还记得洗澡换衣服免得一身隔夜酒臭火锅臭。

他敲门和他妈一样轻快,但爆豪就没有他爸开得及时,很明显是从被窝里心不甘情不愿地爬出来,边走边对门外的人一通臭骂。

爆豪开门时不光在捂嘴大打哈欠,一只手还伸进背心下摆抠——一言以蔽之,真的很没正形。但是爆豪昨晚送他回家后又折返回去跟人唱歌到两三点,回家啰啰嗦嗦又摸到近四点,这才九点呢,你不能强求他这样还睡得玉树临风。

“啊?”

他打完这个巨大的哈欠,错愕地望着绿谷。绿谷气鼓鼓的,可是不知道自己从哪个愤怒开口比较好。

“睡得好哈。”

绿谷刚说完就觉得这话怪眉怪眼。爆豪还很老实地点头:“本来挺好,你一来,就不好了。”

“昨天……”

“喂。”爆豪奇怪地看着他,“你大早上找我就是为了这个?”

绿谷还被他一下说得自卑了,是好像有点斤斤计较,但是不行!昨天确实开得他濒死。刚想又说,爆豪飞了他一个白眼:

“小气。”

绿谷还没开始控诉,就接连被扣心胸狭窄的帽子,气得欲言又止,脸都涨红了,臊皮*得不行。爆豪看了他几眼,心软随便道个歉:

“不好意思哈,下次你别坐我的车了,我开车就那样,大家都知道。你下次坐那个疤脸的车,摇到外婆桥。”

绿谷还没意识到疤脸是谁,爆豪就要关门了,但是自己明明话没说完。绿谷赶紧把手伸进那个缩窄的门缝,并大声叫起来。

爆豪果然被吓到了,手一停一看,骂道:“干什么惊乍乍的,还没夹到呢!”

绿谷趁势把整个手臂都挤进来,猫一般挤进来:

“你让我进来说。”

爆豪整个没招架住,捏住绿谷的小溜肩,“站到,有什么屁在这里放了,我一个电话切岛就告你擅闯民宅。”

忘说,切岛同学政法大学毕业,致力于民事诉讼。

绿谷回头:“你怎么不早点和我说?”

“啊?和你说什么?”

“我妈说了我才想起来。”

“哦。”爆豪想起来了,“就觉得你不一定乐意想起我。”

爆豪对他笑了一下。结果发现张着嘴巴呼吸搞得嘴唇干涩无比,破了,只能捂着嘴很尴尬地去找纸按压止血。

绿谷很好笑地看着他忙上忙下:“是有点。你是不是一开始就认出来了?”

“是啊。”

绿谷的眼睛是很让人难忘的。它会出现在不少女孩子脸上,似乎并不稀有;但它偏偏出现在绿谷这个小男孩子脸上,并且还延续到他成为大男孩子,依然很干净。

那这就是你灌我的理由吗?绿谷不爽地腹诽。

“你不是来找我算小时候的账的吧?”

“当然不是!我真有那么小气么?”

爆豪嘟囔:“我哪知道,一百年没见了。”爆豪太困了,又打了个哈欠,“那你到底什么事?”

绿谷又懵了。两人沉默地你看我我看你半天,爆豪最先意识到这毫无意义,做了个“拜拜了您嘞”的手势,准备回床睡了。爆豪得出一个结论,长大的绿谷出久,组织语言的能力很差。

“你、你等会儿再睡!”

“那你说啊!”爆豪恼了。

“我……叙旧。”

真的吗?绿谷心里同步喊了起来,这也太诡异了。只要想想,就知道他们的旧没什么可叙的,越想越悲伤才对,这无疑是慌不择路跳崖了之。奇怪的是爆豪并不接着嘲笑他,只是一口气提上来:“我要睡觉了,要叙你来我卧室叙吧。”

“你还要睡到多久啊,太阳都晒屁股了。”

“我昨天半夜送老爷你回家,送完又回去陪那群老爷唱歌,我不累啊?”

绿谷还记得自己昨天醉成什么样子,好像都喝退行*了,还吊在人家身上哭得毫不出息——绿谷出久官方不承认昨晚的那个是自己。他脸红了,“我……”

这时电话响了,绿谷只得慌张地掏出来看,然后他对上爆豪如炬的目光:

“切岛的。”

爆豪靠过来,扬了扬下巴:“免提。”

绿谷闻到他身上一股被窝的软软的味道。绿谷开了免提:“喂?”

“绿谷,早上好哦。”

“你不多睡会儿?”

“不行了,我生物钟太几把准,八点就醒了,怎么都睡不着,日。”

爆豪和绿谷都很同情他。

“你昨晚平安到家了吧?”

“嗯,挺好的。”

“那就好,我就是担心爆豪把你拐了……”

爆豪在旁边已经开始黑脸,从额头开始向下渐变式黑化。

绿谷乐在其中:“啊哈哈,真的呀?”

“嗯,他有前科的,名声很差。”

爆豪忍不住了,夺过手机就骂:“放你妈的屁,我名声都是你搞臭的,我谢谢你。”

切岛慌了:“等下!怎么他在旁边?”

绿谷嗫嚅,爆豪冷笑:“因为他在我家啊,儿子。”

“……明明是我先啊!”

爆豪噎了一口:“……在我家就一定得是那什么吗……”

“那还能是什么?”

爆豪沉默了一会儿:“……叙旧。”


Tbc


*妹妹家:女孩儿

            这儿是说久小时候有点姑娘

*退行:不是方言,心理学术语,退行(regression)。是指人们在受到挫折或面临焦虑、应激等状态时,放弃已经学到的比较成熟的适应技巧或方式,而退行到使用早期生活阶段的某种行为方式,以原始、幼稚的方法来应付当前情景,来降低自己的焦虑。

      (乱装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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