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官少年的咏叹调1.6.3Beyond

“一天到晚装神弄鬼的,不晓得你要干些什么!去,滚去我办公室!”

等到孙绪真再见丁裕家,已经是次日上午。他又剃了头,孙绪真很是困惑。育坚中学的规定是,烫发染发佩戴首饰者,一律不得进入学校。在校门的两则,每天都有学生列队检查,凡有违规者皆被登记入册的,月末按人次扣掉班级分数。而在校门口除了有学生站岗外,还有闻名全校的四大邪种,他们都是政教处的老师。这时候孙绪真才知道,在育坚中学还有比雷振铭更可怕的角色。魔鬼似乎格外照顾丁裕家,他被抓捕了。无论如何解释,政教处老师就是不相信这一头茂密的乱发是天生的自然卷,居然还要丁裕家找到班主任开具相关证明。结果可想而知,开证明是为了不被扣分,雷振铭所带的班级怎么能扣分呢?最后,丁裕家被雷振铭要求强行剃掉头发,否则就不准进入四班的教室。

纪律铸造力量,团结铸造力量。若没有行动,纪律和团结将毫无意义,一切都是空话。这是雷振铭唯一一次表扬丁裕家,说他为班级做出了应有的牺牲和贡献。同学们投来赞许的目光,丁裕家摸着寸头害羞地笑了,是那样开心,仿佛春天树梢顶上的嫩叶。这也是孙绪真第一次见到丁裕家露出这样腼腆的笑容,他将永远记得,因为这也将会是最后一次。

虽然穆芷善的成绩也不是太好,但她很乐意帮助丁裕家,而孙绪真总要小心避开旁人。丁裕家也很努力,即使收效甚微,却还是硬着头皮在学习。至于架子鼓的事,穆芷善安慰他道,以后有的是机会,先挺过高中这三年再说。孙绪真觉得女生总是那么明白事理,知道该用什么办法,就拿《学校存活守则》来说,穆芷善真是个奇女子。当然,名字也是穆芷善拟定的。《学校存活守则》是他们在课间的时候一起策划出来的,没有丁裕家的参与是因为雷振铭有请,他已经是办公室的常驻成员了。

“第一,不要和雷管有目光接触;第二,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第三,远离班级是非人物。丁裕家,我不是指你。”穆芷善继续说,“第四,不要直视雷管;第五……”

“这第一和第四是一个意思吧。”孙绪真问道。

“是一个意思吗?”穆芷善嘟起嘴巴,“哎哎,绪真,你来念。”

“我还是自己看吧。”丁裕家无奈地说。

“哎哎,”穆芷善叹了口气,摇着头说,“防不胜防啊。”

孙绪真体谅地安慰着穆芷善,放心吧,你进不了是死亡名册的,我保证。这是哪来的儿保证?孙绪真为自己的承诺感到后悔,哪儿来的自信?谁也猜不准雷振铭在想什么,也许和他特异的头盖骨有关,否则怎么会寸草不生。

班主任对自己的课堂有着特殊的要求,他废除了值日生高喊,起立,敬礼的那一套。要有自己的纪律,用行动证明!一旦他走进教室,那便是全体起立的信号。雷振铭扫视一眼,略微点头,这时候大家便集体鞠躬。一切都在沉默中开始,一切都在沉默中结束。孙绪真刚准备屈膝坐下,只听雷振铭一声怒吼,屁股便被无形的气垫一顶就起来了。仅仅因为在行礼时,穆芷善没有鞠躬就被呵斥一通。于是全班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动作:起立,鞠躬,坐下。穆芷善悲凉地说,在课间大家总是在看自己,议论她,说她破坏纪律和团结。绝对不会!孙绪真莫名其妙的保证又让自己后悔不已,说不定《死亡名册》上也有着我呢。《死亡名册》同样也是穆芷善臆想编造出来的,上面列明了雷振铭的眼中钉肉中刺,也是大家要远离的对象。无需置疑,丁裕家绝对是头号分子。

墨色的天空又飘起了灰黑的小雨。

早上的体育课是去不成了,虽然不大,但雷振铭也会强迫学生在教室里自习。宁愿出去淋雨,也不想坐在教室里。孙绪真和大家一样望向窗外出神,雨水夹杂着树叶被冷风卷着跑,灰蒙蒙的天空看不到夏天的迹象。就连燕子,也无处可寻。或许只是这里没有,那些活泼可爱的家伙机灵着呢,怎么会飞到这片惨淡的天空,怎么会在这棵老树的枯枝落足,怎么会在这结网的屋檐筑窝。它们一定是在有阳光的地方,晴空万里,舒展修长乌亮的翅膀。

“走走走,出去上体育课!”

不知道雷振铭为什么没来教室,于是卢释腾便扮演起发号施令的角色。他吆喝大家去打球,雨是停了可操场的积水却没排尽,不过还是有人响应了号召。田坤和杨帆蹦蹦跳跳地跟着,看体育委员都带头了,本就压抑难熬的内心就更按捺不住了。大家三五成群地走出教室透气,当然,还是有一部分人坐在课桌间乖乖学习。不过孙绪真觉得他们是在担心随时都会出现的雷振铭,因为他说过只要下雨,无论大小,体育课都要取消并在教室自习。所以,当纪律委员唐帝提出应该留下自习时,卢释腾可没给他好脸色看。

“现在下雨了吗?”

“操场是湿的。”唐帝压低了眼睑,不甘示弱。

“我问你,现在下雨了没有?”卢释腾指着屋外咄咄逼人。

“这是纪律!”

 “纪律?”卢释腾惶恐地回头看了一眼门口,仿佛雷振铭正站在那里,“没下雨为什么还不能出去?在教室里干嘛?下蛋啊?”

在田坤和杨帆的哄笑声中,唐帝的脸似乎变成了一副铁打的面具,稀薄的眉毛更是褪去了颜色。他没有反驳也没有露出任何表情,不动声色地坐下。他以前不是这样的,孙绪真想不明白,现在却又是一副有板有眼的模样。

“孙绪真,要不要出去打篮球?”大鼻子温启仁从后面俯过来。

“不用了。”孙绪真撑起身子往外望了一眼说,“你看,又在下雨了,小雨。”

至于为什么温启仁还是坐在孙绪真的后面,这事只有雷振铭才知道。没有学生受得了他,不仅是丁裕家,隔着一排的穆芷善也有着同样的感受。废话连篇,死皮赖脸,就是一个字——烦。温启仁一有空闲就各种瞎编丁裕家的玩笑,在贬低挖苦的同时还不忘粉饰自己的形象,这还真有点雷振铭的作风。有时候连穆芷善都看不下去了,警告他,上课不要说话啦,小声一点啦,老师在往这边看啦之类的。

“我又不是在说你。”温启仁总是拿这句话来反驳。每当这时候穆芷善便会扭过头来狠他两眼,温启仁也就偃旗息鼓了。

孙绪真独自站在教室外的过道里,迎面吹来的湿润空气清新醒人。有那么一刻,他觉得自己是在山下河边的石滩上,开阔的水面与山崖相接,而那葱绿的树木仿佛是直接从水底冒出来的一样。也许是确定雷振铭今天上午都不会再来了,教室瞬时炸开了锅,大家无所顾忌的追逐打闹,就连最刻苦学习的李文武也放下笔来听着左邻右里的闲聊。可他的表情总显得僵硬,似乎不能随心所欲地控制自己的面部肌肉。即使笑,他也紧闭着双唇,忍受着情绪的释放。有人弹了一下孙绪真的后背,是柳宫花。孙绪真极不自然地咧嘴一笑,他想要打招呼,手却陷在牛仔裤包里无法抽出。他越想掩饰这尴尬的一幕,手臂就越难以拔出,整个身体因扭曲而弯向一边。好不容易才摆脱窘境,那人已笑得弯下了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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